“不知郎君可曾用过晚食?”他避之未答, 顺手为自己的甩手老师查漏补缺, 探了探来客口风, 毕竟交通不便, “晚食=留宿”这一风俗在东汉还是贯彻的十分到位。
“不曾。”青年没计较他答非所问,好脾气道:“我不食葵, 忌鱼鲜、辛辣。”
语气很和善, 口味也不算挑剔, 不过,这言下之意……林昭猛地抬头看他, 只见对方唇边含了笑:“公避而不出,我自当等召,许是长住, 还要将忌口之物一一告予丞君,日后便劳烦府上。”
林昭干笑:“呵呵,郎君不必客气。”
青年眨了下眼,神情自若道:“某未曾。虽客至, 已如归。”
林昭:“……”见惯了古人的内敛含蓄,突然冒出一个非主流,他明显被打得措手不及。这人瞧起来端方雅致, 一副名门公子作派, 怎么好像……有点无赖?
青年见林昭表情梗住, 笑意深了一分, 甚至还亲昵的一拂他右肩, 好心提醒:“小童如此言说便可, 待尊长有意相召再行通传。”
潜台词不就是人不来别烦他吗?林昭咋舌,先生你到底做了啥才能被人如此追上门讨债?欠了人家两百万吗?哦不,这觉悟太庸俗了,问出来怕是容易被打……他本来就是旁人眼中的市井铜臭儿,不能再拉低自身格调了。
思维发散了一瞬,林昭扬起脸,笑意可掬:“不知郎君郡望,如何称谓,我也好传讯与人。”
“颍阴荀,名攸。”青年姿态悠闲,语气平淡,落入林昭耳中却无异于晴天炸雷,他飞快地将自称荀攸的青年再度打量了一番,从束发幅巾看到脚上丝履,连拢袖跽坐的姿态也没错过。
妈呀,他又看到大腿了。
由于郭嘉旧例在前,这次林昭并没有太失态,情绪泄露只是一瞬,又极快收敛,然而这一瞬也被对方察觉了端倪,荀攸眉梢微挑:“童子曾听闻我名?不然,何故震惊若此?”
林昭很服气,这份敏锐果真不负日后曹魏谋主的威名。他反应也不慢,一拱手,郑重礼道:“原是颍阴荀君,久闻神君八龙之名,如雷贯耳,今日难得一见荀氏子弟,是故惊讶如此。”
荀攸目光微闪,从他脸上一扫而过,忽的弯了下唇,问:“小童非仆僮?”
“郎君当真慧眼如炬。”难得有人透过他黑黄干瘦的外表看到熠熠闪光的内心,林昭十分感动,大言不惭的吹捧对方,不知是夸荀攸,还是自己。
荀攸显然不会被这点糖衣炮弹迷惑,转进如风:“既非家仆,必是陈公弟子,尊师避之不见,卿可为我解惑?”
对方言笑晏晏,却将林昭堵得哑口无言,他这才明白陈举命自己前来探听敌情的深意,就是看他其貌不扬容易被当成仆僮忽略不计对吧对吧?
好像辜负了老师的信任……林昭抹了把汗,先把锅甩出去:“我不知始末,本是同窗前来传讯,奈何人有三急,所以转托与我。”
说完特别真诚的仰头看了荀攸一眼,厚颜问道:“不若郎君说与我一听?”
青年轻笑一声,侧身往向几上一靠,神情即显出几分散漫不羁。又抬眸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真想知道?”
林昭使劲点头。他是真的好奇,堂堂荀氏子弟,从颍阴跑到阳翟,还俨然一副“你不出来见我我就住下不走”的追债架势,其中内情,实在令人不胜心向往之。
灯光如豆,映在室内,摇摇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