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全就不好受了,他听得分明,林昭称赵班为叔伯,这一来他约莫就要称赵班叔公,这如何忍得?他额头一阵青筋乱跳,好在赵班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想到这一茬,甚至没顾上反驳方全。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方小史连忙告辞,很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等赵班回过神来,发现方全早就没了人影,当下好奇道:“阿昭你真成了方全的师长?”
林昭点头,“这还能有假?”
赵班还是觉得有点玄幻,忍不住继续问:“那你教他什么啊?算学?”
林昭道:“是啊。”
赵班面上一喜,搓手呵呵笑道:“阿昭,你看二叔平日待你如何?”
“二叔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林昭与他十分熟稔,直接一语戳穿了他的话外音。
“这样,我家有两个小子,不及你一半聪慧,你看你能否也收他们当徒弟,教一教你家传的算学?”赵班腆着脸请求。
“二叔你家孩子怎么不学木工来学算术?”林昭没说可以也没说不行,看了一眼秦思,见对方轻轻摇头,谨慎的反问了一句。市小史方全学算术,还能说专业需要,赵班这种木匠,在没有标准化图纸的年代,入门级数学对于他们意义不太大,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赵班一拍大腿,“木工也要精算,当年我阿父送我去公输师处求学,我解不了算题,所以被拒之门外。”
原来是童年阴影啊。林昭很同情他的遭遇,但也没应下,而是说:“二叔你要不要回家去问问他们的意见,万一他们不想学呢?”
赵班眉眼一横,怒道:“他们敢?”
万恶的专.制家长,林昭唾弃了他。方全是个成年人,心理成熟,也有自制能力,不会故意跟他作对,可是招来一群中二叛逆的熊孩子就不一定了。
林昭一脸认真对赵班说:“我家先祖有遗命,所学不勉强无意之人。”
说得跟真的一样。秦思侧目。
他都搬出先祖遗命了,赵班无可奈何,只得说:“我这就回去问问。”
林昭本想留他吃顿饺子,谁知他雷厉风行,说走就走,最后只得包了些许让他揣怀里带走。等人走后,林昭扭头问秦思:“刚刚你为什么摇头?”
秦思淡淡道:“这年代知识普及率太低,教师资源稀缺,你要是开了个头,恐怕就没完没了了。你有方小史和北市掾背书,又没什么门槛,怕是有不少人本着试一试的心态把孩子送来跟你学上一学,便是不能成事,怕也损失不了什么。赵班求你你收,苏娘求你你收不收?那李平呢?不能厚此薄彼,最后全部收下,你有多少精力和威信来管束教导这些半大的孩子?”
他顿了顿,“何况,现代数学是对于古代算筹体系的一种摧毁,我们现在还无法断定这种新体系是否能被这个时代包容,你私下使用还好,如果大规模授课,风头太盛,恐怕木秀于林,引起有心人的关注。”
林昭沉思片刻,不得不承认秦思所言十分有道理。不过,赵班对他有恩,他开口请求,林昭拒绝无能,只能祈祷赵班的两个孩子都不愿意学算。如果他们不愿意,不开先例最好不过,就怕他们有一人愿意,林昭已经黔驴技穷,想不出其他理由。
好好一个冬至的上午在林昭的担忧中度过。还没到下午,就见赵班带着两个干瘦的少年匆匆而来,林昭心里一个咯噔,听赵班哈哈大笑道:“阿昭,我这两个小子都愿意学算,我特意把他们带过来了。”
林昭没有见过赵班两个儿子,只知这两人比他稍大,今日一见,长子赵墨五官肖似父亲,身体细瘦,性格不太活泼,次子赵斗只有一条浓眉像赵班,个头矮小魁梧,比哥哥外向不少。
见到林昭眼睛滴溜溜的打量了他一会,又好奇的瞥了眼秦思,才大大咧咧的道:“你便是阿父常常提起的林昭吧,我愿意同你学算。”
由于穿越的缘故,林昭外表不过七八岁,心理上却实打实的是个成年人。自然瞧得出赵斗话语里隐藏的漫不经意。他话早已摆在前边,没有反悔的余地,只得打上几个补丁。
“二叔,我当不起师长尊讳,两位称我一句先生便行,我与他们只有授课之谊,无师生之份。”古人师生捆绑太紧,他不敢给自己平添许多负累,先从根源上断绝了师生一说。
赵班自然听从,赵墨赵斗亦无异议。
两厢情愿,自是皆大欢喜。赵班对此颇有些自得,他的儿子与方全同在林昭门下学习,这样一算他比方全岂不是还高上一辈?林昭得知,简直无力吐槽,你儿子不来当徒弟你能比他高两辈啊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