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此时,在铁匠铺里的佞祯却见到州儿正从街外走过。
佞祯脸色一沉,她还是去找那个“故人”了。跟上她,一路到了蓟州驿站。他就在蓟州驿站,把她和十二哥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你本来,以为我是谁?”十二哥问。
“十三爷吧。”她答。
檐角上的佞祯心一滞,惊看向她。他一直知道她救过十三哥,但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偶然,就像他和她在暴雨中的重逢。却原来,她和十三哥真有交情,有他不知道的交情。五指攥紧拳头,他皱眉,再不想听他们的对话。飞身掠过长长的驿站飞檐,却只觉胸口一痛,这是内伤复发的征兆。强忍着气血翻腾,身形一个不稳摔进一间厢房。
一张玉雪可爱的脸和一双漆黑如墨的黑瞳,毫无防备地撞入他的眼眸。
佞祯只是孤站着,看向它。
不知为何,竟有种看着自己的感觉,而这种感觉,莫名熟悉,仿佛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这样看着自己,而那个人,是谁?
佞祯和那一双黑眸对视了不知多久,他听到细碎的脚步声靠近,他转身正要走,身后却传来惊人的哭声,这哭声让那些脚步声更加凌乱,很快,几个婢女奔进来,围着奶娃子又拍又哄,奶娃子就是不停止哭泣,而他黑黑的眼睛却始终盯着梁上的他。
“十八爷……”“十八爷……”几个婢女不知所措,“还是抱去十二爷那边吧……”
佞祯一震,它,竟是十八弟!
跟着十八弟,又见到十二哥和州儿。州儿抱住十八弟,突然失声痛哭。
佞祯从来没有见过州儿哭得如此伤心的样子。心仿佛被撕开了一道血口,原来他之前的愤怒、之前的惊恸在她的眼泪面前,都如此脆弱不堪。剩下的,只有心痛。只有恨不得把她揉进怀里,细心呵护的心痛。
……“可,州儿啊!为何你在我面前,从来没有表露过任何一丝感情,却能在十二哥面前哭得如此肆无忌惮?难道,我不值得信任吗?难道,我不足以安慰你吗?”……
独自坐在家中,等着州儿回来,却只等到她强颜欢笑、仿若无事的样子。她对他,永远那么疏离,明明她还在为他添粥,可心却还不如素不相逢的陌路人。
不忍心见到她脸上的泪痕,想轻柔地为她擦去,却又忍不住要逼问她去了哪里。是他太心急,他没法耐心等她亲口告诉他。可她的后退和惊讶的眼神却刺痛了他,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明明是她瞒他,为何却用这样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他?她为何要步步后退?她怕他?竟然怕他!
佞祯痛苦地嗤笑出来,嗤笑自己,他的一片真心就只换来这样的结局?皱眉,强忍着心疼,捏着她的手臂。……“州儿,这个时候才要逃,是不是太晚了?”……粗暴地吻上她颤抖的唇,舌毫无顾忌地侵入她的檀口,颠覆、狂狷,宣布他的霸权。州儿抬手,却被他扳到身后。这一吻,带着血腥,州儿竟然咬他的唇。他皱眉,吻得越发激烈,血流到两个人的口中,就在那一刻,他看到州儿的眼神突然无比哀伤,他的心停滞了……
他放开她,失笑道:“为什么不继续呢?”她又何必又表现出如此心软的样子呢?
“那你呢?你今天早上又去过哪里!”
她是在暗讽他跟踪她吗?佞祯自嘲一笑,不愧是他冰雪聪明的州儿,随便一问,就让他哑口无言。
“十四爷有什么大事大计,州儿不知道。可州儿若是信不过十四爷,也不会和十四爷在一起那么久。”她是在和他谈条件吗?她当他是什么?“州儿不瞒十四爷,州儿只想信守承诺,治好十四爷的内伤,等十四爷的内伤彻底好了,州儿,就要走了。只求十四爷到时候能放我离开……”可她在求他,所有的愤怒,最终却软化在她的软求之下。
只是抱住一定要走的她,为何,她一定要走,难道,她听不到他无比心痛的心跳吗?
(下)
玊相的谋反之心日益昭显,京师很快将陷入一场兵变。
这半个月来,日日都到铁匠铺子和洪安泗商议计划,只待乞乙一族一有谋反之举,便与诈降的小安郡王里应外合,拿下津州海卫——京师咽喉,将太子于逆贼困于京城,只等迎接天子御驾,以王师名义,挥师入京,擒拿逆贼。
州儿这些天来,只一心医治他的内伤,他知道,距离州儿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故意忽视心中的那份怅然若失,只把自己全身投入到排兵布阵之中,仿佛这样可以忘却一些事实,收敛一些他早已无法收回的感情。
但是他没有想到,州儿竟然用自己的身子为他试药。
当看到昏迷在床上的她时,佞祯神色复杂地皱起眉。
就在他以为州儿从来没有在乎过他,强迫自己慢慢对她死心的时候,她竟又为他试药伤了身子。她到底是在乎他,还是不在乎?若说她在乎,她何必和他谈条件离开?而她既然不在乎他,又何必如此自伤?难道,她就那么想离开他吗?为了离开他,不惜那么残忍地对待自己的身体?她非要这样逼他,才甘心吗?她不知道,他会心痛吗?
……“州儿,你就那么想离开我么?可我,是多么不想让你离开,你知道么?……我又该用什么办法,才能留住你呢?……还是,我想要留住你,本就是错呢?”……
如石像一般僵坐着,等她醒来。
不知等了多久,州儿醒了:
“佞祯,你没事吗?”
曾想过她醒来会说的话,却没料到竟是关心他。
可这样的关心,仿佛是一种施舍,让他恼怒:“你认为爷会有什么事?”
“你过来,让我把把你的脉。”
她那该死的关心,比她的无情更残忍。既然那么想走,又何必再如此虚情假意!她以为他做不到放她走吗?好,他做给她看!然后他做了无比后悔的事,他竟然对她说出那些疯话。州儿在他面前剧烈地喘息,她的身体明明还那么虚弱,他却一句接一句地伤她。
“纳兰泽州,你要走便走!少拿爷的病,在爷面前惺惺作态!难道就你那个故人会替你隐瞒皇阿玛,爷就做不到吗?非要你机心算计,用治好我的内伤当作条件,交换让我放你走!你以为,爷缺了你不行吗?爷告诉你,等爷回了宫,不缺御医医治巴结!”
……“不,州儿,别听,别听,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
……“州儿,你如此聪明,一定听得出,那些全部都是反话……”……
“州儿!”他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心痛地叫她。
谁知道下一刻,她竟当着他的面吐出一口血。
“州儿!”他惊慌失措,只是紧紧搂住她,她却拼命挣扎。
不,州儿,他看到了,看到她按着腹部痛苦蜷缩的样子;他看到了,她强忍着腹痛,还想为他把脉的样子。他只是不想看到她如此不顾惜自己,他只是太心痛!
伸手按住她的腹部,用内力舒缓她的痛楚。她的拳头依旧砸在他的胸口,只是给剧痛的心脏更多的撞击。
州儿流泪了,再也没有挣扎,一种哀伤的眼神出现在她的脸上。他只是吻上她的泪痕,吻着吻着就吐出了血。
他的内伤本没有那么重,但他听到州儿无比惊慌地叫他的名字,她每喊一声他的名字,他的心就更痛上一层,内伤终于再控制不住,在体内剧烈翻搅。但他竟还会感到胸口几不可查地冲起一阵微甜。他只是冲着她微笑,终于忍不住吐血晕厥。
他的意识很微弱,似乎见到州儿为了救他,不惜用自己试针,再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他强撑着想要阻止她,可他就是醒不了。等他终于从昏迷中搏斗着醒来,似醒非醒中,他却发现州儿紧紧地抱住他。轻轻地抚摸州儿披散的长发,仿佛这样,经脉间如千蚁啃噬的疼痛就根本算不了什么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感受竟不像平时内伤发作的感觉,他没想到这噬痛竟然一波比一波强烈,到最后直如万蚁钻心,五指下意识捏紧,攥住州儿的发丝。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心脏要被钻空的时候,噬痛却突然消失了,佞祯并不知道是自己体内的砒霜毒和内伤达到了新的制衡点,他只是平静地睁眼,见到州儿竟真的软在他的怀里,痴痴的,软软的。本能地将她拥到怀里,他的腹肌偶尔碰触到她的腹部,他发现那里竟没有衣物的遮挡,佞祯这才明白,他似醒非醒中的那些幻觉都是真的,州儿真的为了救他,不惜用自己以身试针!
“州儿,你怎么那么傻……”他心痛地拥住她。
她似乎太累了,毫无防备地就往他怀里靠,她的脸颊靠着他坚实的胸肌,大片腹部更是主动贴上他的腹肌,那暧昧的触感,让佞祯全身一僵,一股灼热的躁动传至心底。
佞祯正煎熬着拥着怀里的人儿时,却发现她无力地想挣脱他的怀抱。可她伸手推他胸口的力道更像是在给他火上浇油。他已经是强忍着问道:“去哪里?”
州儿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是虚弱地吐气:“……衣服湿了……”她的气息很微微弱弱,正吹到他袒露的胸口,嗯,这该死的妖精,她确定不是在折磨他吗?
抬起她的脸,想看看她的表情,她却笑得虚弱而甜美,让他失神,原本捏着她发丝的手指不自觉地松开了。她虚浮地想直起身子,却又不支地向后软倒在他怀里。她微痛地哼出来,他才看到她腰上的血氲,那是她为了克制他的痛苦,抱着他时裂开的旧伤,而这个伤本身也是为他落下的。
她的身子如此虚弱,身上遍体鳞伤,此刻他还不能要了她,她受不住。
温柔地将她平放在床上,道:“你躺着,我去拿。”
下床,让寒风吹拂自己的身体,希望这样能够冷却身体的反应。
她却又扯住他的衣襟:“你的,也记得换了……”
她关心他的样子,总能轻易地打动他。他点头,把干净的衣服递给她,就想出屋子去,外面的寒冷能让他更好地冷静。
可她却道:“别,外面冷,这样就好。”她强撑着虚软的手拉下架子床上的白帘。
佞祯背对着白帘,换上干冷的衣物,身体稍稍恢复了理智,回身,却见到白帘里州儿影影绰绰的身影越发暧昧。他终是没有忍住,从后面抱住州儿,让她仰在自己面前,伸手为她系腰部衣带,可那带子却越系越开,她的白衫垂向两面,露出白.皙的腹部,手指轻易地抚上去,暧昧地轻抚,却触到她腹部上针尖的划痕,食指心痛地顺着伤口来回轻抚,又虚点着向上,伸入衣衫遮挡的乳.沟……
州儿的双手却在这时,隔着衣料,柔柔地覆上他的手,缓缓闭眼。
梦中,听到男子辛苦的呻吟……
“州儿啊,你真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嗯……你到底要我把你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