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盆清水转眼像胭脂褪了色, 连指缝里都是血,突厥的,姜军的,还有他自己的吧?
眉翎捧着他手, 拿帕子细细的擦拭, 骨节修长分明,比起宇文灏执狼毫批奏折的手分毫不逊色, 只是,又多了许多血口。
想着,眉翎忍不住又抽噎了一声,七爷无奈叹气, 只是他这气叹得, 似乎十分受用。
她本被他侧抱坐在膝上,他双臂环着她腰肢, 这会, 大掌带着温热的皂香转过她脸颊与他对视。
原来手脏不脏没什么两样, 原来唇舌比眼泪更烫。
眉翎还以为他会拿手拭泪, 结果他扣住她下颌,贪婪的吻噬着她眼窝的咸湿,一滴也不放过,从眉眼辗转到唇上。
嗯?她唇上也有泪?
眉翎被吻得气息不稳时,唇上传来了哑声, “回答我!”
七爷如是说着, 仍未放过她, 唇若即若离的压着她的。视线在咫尺前对视,眉翎有些发懵,傻傻的反问了句:“什么?”
浓黑的眸子里,目光深邃又郑重,眉翎还没来及看懂那眼底骤起的绪色,手先被挽起。
“这里,你昨晚手按在这里,跟他说了什么?”
隔着衣衫,触手是强有力的心跳,这动作太熟悉,那个‘他’,眉翎一刻也没怀疑过是宇文灏。
与宇文灏一样,七爷也是只冷冷的唤一声‘他’。
但眉翎万没想到,她千防万防,宇文灏竟是做戏给他看的,当时抱得甚是暧昧,还差点……
一巴掌果然是打少了!
眉翎发誓,当时要不是看有禁军在,她绝不会只那么客气的按着宇文灏的心口,给他扎一下心:“皇上坐拥弱水三千,我要的唯一,你给得起么?”
如是复述完,空气像猛然就静了下来。
漆黑的眼眸里无数绪色在安静的汹涌,而他就那么深深的凝着她,不动亦不作。
眉翎不知那一刻,七爷在想什么。
水墨勾勒的眉眼虽微微蜷紧,但丝毫不影响玉雕般的五官,即便沾染了血腥,男子清冽的气息依旧惹人心醉。
尤其是他盘亘在唇前越加烫人的热息,丝丝缕缕,连带着她的呼吸也乱了几分。
案上烛心毕剥了一声,芯焰碎落,本是薄暮的时辰,寝帐内却不知为何逸起了点点星光。
眉翎偏头去看,好借机拉开这乱人心跳的距离,岂料她刚转头,余光先触到他勾起的笑。
像是惩罚她的分神,下一刻,他就猛的攫住了她唇。
“以后不许再问任何人。”
“什么?”
尾音交错在呼吸里,再不是春风细雨的浅尝,追索的唇重重吻落,霸道又恣意,即便在那样热烈的唇舌纠缠间,眉翎还是听见了那几个字:“本王给得起。”
眉翎哪里知道,七爷何止是看见宇文灏拥吻她,更是在御书房里听到了那些话,但如他当时所言,他只听她一人说的话,旁的,他不管也不信,他只要她。
以前也吻过她,但总是小心又谨慎,生怕被推开,更多是怕她突然醒来,而这一刻,像压抑了许久,志在必得。
火热的气息一路蔓延到耳后,喉头不受控的破出一声轻嗯,眉翎羞怯的想躲开,殊不知这般挠猫爪似的力完全是徒劳,大掌用力一扣,便将人紧紧的压在他胸膛前。
眉翎有些发昏的脑袋莫名的在想,这位爷每回带伤的手臂,都依旧能把她腰肢折断啊!
但这都还不算,门帐外,不知突然传来了什么请示。
“爷……”
是庞牧的声音,眉翎猛然一个激冷,这才想起帐外不知围着多少个暗卫,还各个都是目明……耳聪的。
她立马羞极的缩退,但是,小白兔怎么竖着耳朵躲的,就怎么被大灰狼的爪子捞回去的。
“谁敢擅进本王寝帐。”
这话听着可一点都不像安抚!
眉翎顿时有点掉进狼窝的感觉,像惩治她的不安分似的,他掠夺的更肆意。
这位爷的寝帐确实没什么人敢擅进,但这不妨碍他们隔着一个帐门接着请示啊。
“爷……”
“滚!”
这下庞牧的心是彻底白操了,就在庞牧准备‘滚’的时候,帐内又传来的吼声,隔着门帘都能感觉到低气压。
“站住!”
庞牧又站住,但这还没完,接下来透帐打出的厉声,他闭着眼都能想象得到他主子想杀人的眼神。
“滚去领罚。”
无妄之灾啊!
围观的暗卫一扭头毫不讲义气的散尽,独留庞牧瞄了眼剑刃上的一抹血色,他才不想说,他刚才就是想去请罪,没想到,主子发现的速度还真是‘快’。
帐内,突然怒喝的人正盯着眉翎颈窝上方的一抹血痕,这位置堪堪匿在衣领里,伤口也不算深,若非他方才肆虐到这……
这里……
等等,眉翎突然卡顿了一下,那岂不是门外的暗卫都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了?
再等等,暗卫尚且知道她是女身,但再这么一罚,整个军营今天的热门话题怕都是王爷和他的小亲兵……
嘤嘤嘤想撞豆腐渣!
眉翎赶忙晃了晃他手,“庞牧也不是故意的,七爷快别罚他了……”
“哼!他选的这位置好的很。”
某人显然十分不以为意的冷哼了声,转身去案上取自己用剩下的药与纱布。
好的很?眉翎不解的歪歪头,伸手去触伤口,又一句话冷不丁的甩来,“脖子一下就能削断。”
嘶!脖颈都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的话一缩,似有阴风灌进,眉翎狠狠的瞪了一眼那高挺的背影。
“本王来给你包扎吧?”
“随便!”
“随便?”
案上踢里哐啷的响声顿时被一声莫名的反问盖住,转过来的俊脸笑的戏谑,
“你那个位置还要把衣襟再褪开一些,你还想叫谁给你包扎啊?”
这话有点宣示主权非他不可的意味?
不过,那之前还问什么问?
眉翎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她伤在脖颈上,为何要褪衣襟啊?
然而那人上过药之后,按他那种据说是更压迫止血的包扎方式,似乎确实需要把衣襟褪开一些。
好吧,包扎的还算不错,可好像也不是非褪不可吧?
但当时,眉翎一时无语,看着他下颌扬起优美的弧度,貌似冥想,“而且本王营中好像也没有女子可以……”
“谁说没有?”眉翎反诘:“方才出去的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