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送爱入局十二(1 / 2)

瀛洲鬼客?

眉翎直到进了安清宫偏殿的一厢房歇下, 犹自在回味那清甜的茶香和怪异的花名。

片刻前,宇文灏不知为何,突然叫穆斌领她去晏太妃的宫殿落脚。

晏太妃是何人?

听闻宇文灏生母过世的早,而晏太妃并无所出, 便成了他的教养母妃。

宇文灏登基后, 生母追封了谥号,而这位太妃本是要尊为太后的, 岂料她自己婉拒了,是以,晏太妃虽为太妃,但在宫中的地位多半是相当于太后的。

当然, 这些个听闻, 眉翎也是刚刚才听身后的穆斌说的。

因为这一路上实在是漫长的无聊,来就来吧, 不知为何还另辟了蹊径从偏殿绕行。

她还以为这样近一些, 可穆斌带她走的尽是不见人影的小道, 七绕八绕, 她也搞不清到底是绕远了,还是晏太妃的宫殿本就偏远。

不过,她早就不想宿他寝宫了,没的尽招醋风,来这里正好, 而来此之前, 她已叫穆斌带她回了趟寝宫。

嗯, 有些东西得拿着,眉翎抱紧了怀中的裹好的衣物,一抬头,金雕玉匾,朱灯明暖,安清宫三字说不出清隽郁秀。

饶是夜色未明,也看得出这庭院不似一般的宫殿,既不见佳木茏葱,亦未见奇花烂漫,只一排翠竹绕庭院,院中一株树,眉翎路过时匆匆瞟了一眼,大约不是花季,亦未见果实,并不认得。

穆斌传完宇文灏的口谕便匆匆离去了,口谕大约就是说她今晚宿在这,请太妃尽地主之谊。

而此刻,眉翎定睛处,是一入正殿的一个一人多高的锦纱屏风。

都说牡丹国色天香,可这鲛纱为底,绣着剪云披雪的白花,再点缀几只彩蝶,栩栩如生,又不乏清傲风骨。

美则美已,可眉翎凝神望着花,总觉得缺了些什么,“瀛洲玉雨,雪蕊仙姿,甚是赏心悦目,就是……”

话音未抹,屏风后已然传来一阵温婉的笑声。

眉翎施施然走进,敛裙行礼,虽说她见着宇文灏也是向来不拘礼的,那多是因为她也没把他当皇帝看,可这位毕竟是长辈,行礼,份属自然。

抬眸朝殿上望去,这是她第一次见晏太妃,不似寻常一宫主位高高在上,却坐在偏案低眉刺绣,莫名的觉得那屏风定是出自主人之手。

温婉如玉,恬淡如菊,虽是罗衣素雅,然举手顿足间清贵的风韵似浑然天成。

霍然有些明白她为何婉拒尊位了,深宫中竟还有这样素淡的女子。

两道目光相触,皆微微一凝,太妃淡淡笑开,“姑娘,那屏风上不是梨花白。”

“不是瀛洲玉雨么?”

“照姑娘的说法,那是瀛洲鬼客。”

太妃蔼然一笑将目光递到屏风上,似在回忆什么,音色也跟着沧桑悠远起来,“牡丹为贵客,梅为清客,它为鬼客。”

鬼客?

许是只是姜国才有的花,眉翎确实不曾听过这花名,正讶异着,一宫女奉上了茶盏笑道:“姑娘来的不巧,此花冬腊月开,这茶中的花是我们太妃往年收藏的干花,不过它那鹿梨果,现在泡茶倒是正好。”

盏盖打开,淡绿的水烟中,雪白花蕊,紫铜小果,那一晚,明明是眉翎头一回尝到这般清甜沁心的茶,却觉得淡甜中的微苦,有几分莫名的熟悉。

安清宫,是茶香四溢的静谧,另一地,嚣嚷之后的平静,最是死寂。

穆斌急匆匆的赶回御书房时,殿外禁军已是血尸遍地,他惶遽的冲进内殿,一道怒喝已劈头砸来。

“胡闹,身为御前带刀统领竟去护送一女子?简直胡闹!”

连御书房内亦横着几具禁军的尸首,无怪乎太尉朝他怒目而指。

但穆斌此刻惊怔的是,连皇帝免跪拜之礼的太尉,竟也伏跪在地?

御书房的气氛,血腥之中,荡着几分不明的阴诡,穆斌秉剑同跪,什么话都未说,亦不敢说。

其实他早就得知有人潜进皇宫,须知宫内这般森严的戒备下,能不动声势的进来绝非泛泛之辈。

更何况,若不是有人无意中发现禁军的尸首,且衣衫皆被除去,那恐怕这些人来了又走,他们都未必会发现。

他当下便请旨封宫缉拿,岂料皇上几乎未思量就否决了,只叫人远远的跟着,甚至连殿前的禁军也只留了数人。

穆斌虽也觉得极不妥,可他只听命于天子一人,包括送眉翎去晏太妃处,可皇上现在……

御案前坐着的人长指扶额,眼睫低垂辨不清眸色,然成川的眉宇里刻入的狠戾与踌躇已拧成一团。

陵安王方才说什么来着?

‘把人还给我’?

比当初在洞涧里横剑指来叫他放手更狂妄,那话,是私有的意味?

可他方才又说了什么,逼得太尉也跪下了?

他什么也没说,在殿外禁军围剿,陵安王四人被迫离去之后,他竟然没有下旨追剿,连穆斌也不在,百千禁军自是无人敢擅动了。

他真是疯了,居然想放过陵安王?

不!这人早就该杀了!

可眼前猛然就晃过一双平静无波的眉眼,这几日,她从起初还有些失望,到越来越不在乎,他岂会看不出来?

但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挽回,只要她留下,她早晚是他的。

他方才特意叫穆斌把她送的远一些,一来就是怕她起疑,她太聪明,他甚至叮嘱穆斌尽量少与她言语,免叫她发现异常。

二来,若在宫里杀陵安王势必惊动阖宫上下,根本瞒不住,她若知道了,她似乎对陵安王……

宇文灏目光阴冷的捻向案上信笺,太尉却在这时突然起身,“老臣不知皇上在犹豫什么,穆统领已回,此时若再不追,陵安王必定已逃之夭夭了。”

御书房内,皇帝依旧沉默,只死死的盯着信笺,不知在暗忖着什么,太尉广袖朝黑压压的殿外一甩,戟指怒目道:

“今日早朝后皇上与老臣提及立后一事,老臣亦认可,后宫平衡不宜打破,叫各方势力互相牵制,免得一家独大,后位另立她人不失为明智之举。家世越寻常越好,只要能为皇上把控,哪怕把后位架空亦无妨,将来立长立嫡,皇上也无外戚干政的后顾之忧。”

“皇上说有一孤女想让老臣见见,那恕老臣直言,倘若是方才那女子,老臣只当皇上是把玩个小宠了,老臣不知她是何方神圣,但陵安王显然是为她而来,那陵安王又是何等的人物,区区几千精兵敢吞突厥近十倍的人马,竟还将其打的望风披靡,皇上不是不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