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送爱入局十二(2 / 2)

太尉目光精锐的捻动,语调倏的阴沉了下去,“他这等角色,莫怪老臣妄言,将来必是皇上逐鹿中原的劲敌。今日他为一女子送上门来,皇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犹豫,该不会也是因为那女子吧?女人而已,茶余饭后的调剂品,皇上一旦当真,误了江山,那便是红颜祸水,老臣第一个要杀了她……”

“太尉多虑了!”

御书房内,一调悠悠缓缓的曳起,捻紧起单薄的信笺,皇帝终于抬起眉眼,笑声低沉又危险。

“朕可从来没说过不杀他,朕不过是不想在宫中杀他罢了!他绝无可能逃得掉,走了,也必会回来……”

***

风未动,尘先起。

隆滚的铁蹄声踏碎夜的静谧,姜宫外一队玄色的骁骑若鳞云虹贯而出。

为首的那一人似一道黑亮的闪电,挽破夜空的剑,直劈开前方围堵的姜军。

皇城里太平无事,养尊处优惯了的禁军,哪里拦得住这刚从沙场上死人堆里蹚过的骠骑,不妨碍他们把这富贵靡丽的皇城当战场再踏上一遍。

一路腥风,一队玄衣顷刻已势不可挡的出了皇城。

人马已聚,城门既出,本是可高枕无忧了,然城门上一声吼,最先叫九爷毛骨一悚。

“陵安王!”

太尉手持信笺,阴冷的嗥声乘着风,直追向城门下,“老夫久仰阁下威名,这信,乃吾皇受笔者所托,送予你。”

犀锐的眸光一恍,转瞬有致命的绪色倾覆,风中猛然就定格了一抹飒影,在七爷提缰回首之后,苍莽的尘埃在他身后掀起。

“七哥不能去,必是陷阱!”

“元帅三思啊……”

“爷切不可冒险……”

一刹哗声躁起,七爷似充耳未闻,回头,前方是四十八尺高的姜国的城墙,身后是如涛的夜浪,而天地仿佛在他一人身上静了下来。

“陵安王!这确是那女子亲笔写予你的,她说务必要交到七爷手中,你一看便知,七爷,你不打算看看么?”

太尉佛口蛇心的煽诱毫不掩饰。

身后的玄衣中,有人忽然高呼了一句,“爷,就算这信是她亲笔,也万不能去。”

“容我小人一回,这从头到尾莫不是个圈套,突厥那厮说她自称姜国探子,姜皇这边也说是他的人,她分明行动自如,你我都看见了,莫非她原就是打算来姜国,那这信,难道不是与姜国皇帝做的戏……来诱杀你?”

九爷寻声望去,愤愤不平的正是方才同进姜宫的暗卫统领庞牧。

庞牧前言的真伪九爷尚不多疑,但这最后一句,着实让人骇栗。

七爷驻马如碑,恍若未闻般,也不知在想什么。

九爷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忽而焦眉厉色的咬牙,朝前面人喊道:

“七哥,我只说一样,这信出现的太诡异了,她早不写晚不写,偏生你今日来寻她,她就写了,且写完人就走了,天下哪会有这般巧合的事?除非是宇文灏发现了我们行踪,她写信不过是为了配合,否则谁能逼她写?她也许没有杀你的理由,但倘若是帮宇文灏呢?”

激烈的附和声一瞬躁起,横剑仗马的人依旧对如渊峙,仿佛话中说的不是他。

城门上下,潜伏的弓箭手,身后的骁骑兵,还有笑里藏刀的太尉,所有人的目光都胶着在他一人身上。

这信,他是取还是不取?

***

有星无月,三更未眠。

不似今日的皇城,安清宫的夜仍旧一如它的名字,安然又清寂。

声色静灭,灯火早歇,唯有一间厢房在此刻,又轻轻擦亮了烛光。

除了门吱嘎两声推开又合上,房内静的唯闻悠缓的呼吸声。

帘幔未落,榻上的人半截皓腕正搭在床沿,来者眉宇微拧,目光便落在她手上缠着的药纱。

他撩袍坐在床沿,就着烛光将药纱解开,查看了伤口又换了药,方才另取纱布重新包扎好。

惯常威仪赫赫的人,低眉垂目的做这一连串的琐事竟也是行云流水。

末了,他握着那只裹伤的手,静静的看着榻上的人。

灯芯已捻暗,照不清他眸中光晕,但见薄唇微挑了挑又绷紧。

一想起这只手今晚按在他心口时说的话,都叫他狂躁的想把这樱色的唇含住,据为己有。

鼻尖似有若无的兰香引人沉醉,他慢慢低的下头,手心毫无征兆的一紧,榻上人忽的反握住他手,似无尽依恋的将其拉到脸旁,同时呓语着唤了一声:“七爷!”

音调不高,在夜深人静里,却足够清晰。

倘若眉翎此刻睁开眼,定能看见一双比黑夜更暗烈的眸子正扬着赤焰。

再也没有吻落下,宇文灏抽手离去一步未停留,广袖猛的一甩,连案上的烛火也蓦地被煽灭。

眉翎微展一线的目光在吱嘎一声之后,被隔断在门外,偏殿外转瞬有碎物委地声,似狂啸的怒气。

两字,他所有的算计,她如数奉还。

眉翎看着掌上整整齐齐裹好的药纱叹了口气,她一直阖目未眠,门一开,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殿外有宫人侍夜,除了皇帝还有谁能悄无声息的进来?

一场情.事,没人愿意成为别人的影子吧?更何况是那么倨傲的人。

如果他非问她要一个答案,那她就亲口告诉他。

七爷两字一唤出口,她便料到他一定会怒,他一怒势必会离开。

其实,宇文灏今晚所说的话,她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就是那‘七爷’两字!

这称呼向来是亲近熟识的人才会唤,他从来是冷冷的喊一声陵安王的,可她怎么也想不通的是,宇文灏今晚的反常是为哪般?

彼时,清寂如斯的厢房里,眉翎尚不知皇城外发生了何事,却是在第二日一醒来,就撞上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