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送爱入局(七)(1 / 2)

随门徐徐而开的, 是一副极需想象力的画面。

最初,眉翎在御案前是看不见皇帝的,那处只有一袭华艳的锦裙,勾勒出一个秀美的脊背。

而后画面开始有了动态美, 皇帝的手是最先出现在视线中的, 因为那诱惑人的雪肩,是随他的长指剥落衣襟而展现的。

欣赏完这一面, 那看不见的一面,想必也是活色生香的。

听到动静,坐在皇帝膝上的女子低喘着回头,蹙起的眸子里还朦胧着春水, 待到她看清来者, 面上毫无疑问的拉过一抹鄙色。

这种事情,任谁被打断, 恐怕也不会高兴吧。

但见鬼的是, 眉翎觉得靠在龙椅上的那位, 笑得依旧格外欠揍。

他的龙袍甚至还十分工整, 长身往龙椅上一靠,支手托起下颌,朝她看来,目光是万年不变的轻浮。

“来了啊!”

宇文灏慵懒的勾勾唇,眼角眉梢荡尽风流韵色。

那妖孽般的神情, 居然还十分的好整以暇?

这问的不是废话么?

眉翎冷哼了声, “皇上传召, 不来,不是抗旨么?”

这边你一句我一句的竟已聊上,女子也只好从宇文灏膝上起身,兀自理好衣裙。

转身,眉翎这才看见了女子娇媚的容颜,尤其是她勾着宇文灏的臂弯摇曳而来,那凹凸有致的身段,难怪皇帝大白天的就……

昏君!

眉翎刚在心里暗骂了声,忽然又觉察到什么,女子站住身,那昂首睥睨来的模样,是在等她……行礼?

罢了,也不知是哪宫的娘娘,眉翎一向能屈能伸。

这么一想,她转身就往外退,磕头什么的是不可能的,她可没忘,她是燕国的子民,宇文灏她都没给他行过礼,更何况这女子,不过,退避三舍她还是懂的。

只是眉翎刚转身,腰上就扬来一臂弯,把人又给揽了回去。

不用问,还有谁能干这事?

眉翎耐着性子推了推压得太近的胸膛,岂料又一支手臂搂来,直接将她囚在了怀里,龙涎香紧跟着逸到唇前。

这是做什么?

她跟那女子换了个位置么?

眉翎扭头回避,背上却紧跟落下大掌的轻拍,似哄似慰,不知是何意味?

见她发怔,宇文灏笑意依旧,只是唇顿了顿,转而吻去她颊上。

眉翎眼睁睁的看着宇文灏莫名的举止之后,杵在一旁的女子媚眼幽了几许,夹枪带棒的笑道:“哟!妹妹一人独享皇上雨露,真是好福气啊!听说皇上才收兵回来,就把你藏在寝宫,害得我们都见不着妹妹,也见不着皇上咯。”

最后一句酥媚的听得眉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这还没完。

这厢女子刚朝她挽来手,“妹妹,你可得说说皇上,不能这么偏心。”

那厢宇文灏把她往怀里又一拥,“这些年,朕一直都舍不得她在外面,这不才接回宫。”

如此深情的说罢,他又抬手撩起女子耳后的鬓发,笑骂道:“就属媗妃你顽闹,你方才要他们都禀退,朕不都依你了?谁见不着朕,你也能见着啊!朕明晚就让你好好见见……”

话说到最后是搂到腰间耳鬓厮磨的,这一出左拥右抱的戏,唱得那叫一个势均力敌。

眉翎夹在中间还没分清谁是红脸谁是白脸,小生已送花旦出去了。

水云袖一抬,眉翎刚欲与宇文灏说外面还跪着一个,转念一想,他出去定能撞见,便懒得再打扰他与美人如胶似漆了。

这会殿外估计得热闹跟迎驾似的,御书房内倒清静只剩她一人了。

御案下不知何时遗了几张宣纸,这不是翻云覆雨时散落的吧?

素纸云烟,墨痕浓淡,眉翎信手捡起,纸上那罥烟眉,桃花眼,樱唇微翘似嗔似笑,惊鸿一暼,竟宛如照镜。

这是敏月说的……画?

案上除却奏则以外,竟有画纸千匝,指尖轻轻一翻,竟还有不少睡颜?

“好看么?”

气息是忽然拂在颈后的,乍冷骤热的叫眉翎起了一层栗。

这人走路果然没声音的,她扯了扯唇,好看?这是叫她夸自己,还是夸他的画。

“皇上喜欢丹青啊。”

宣画原模原样的放了回去,眉翎尚未来及转身,龙涎香已熨帖来,“朕喜欢你。”

仿佛还不够近,说的还不够清,宇文灏又近身一步,几近贴在她耳廓,重申:“朕心悦你。”

殿内顿时静的只听得见耳后的呼吸声时,眉翎有片刻的失神,如此坦白的情话不消说,必然是极动听的,尤其,还是以帝王之尊说的爱。

但她乍听却不是惊也不是讶,她甚至没有回头,亦未揆度那其中是否有狎玩之意。

脑中转过一个人,一句话,那个谷底的雨夜里,曾有人眉眼轻黠的说着唇语,说的是:‘她心悦他’?

眉翎慢慢转回身,一字一句问回的话,许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确是认真的。

“你怎么知道的?”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你怎么知道你心悦我的?”

宇文灏也是万没想到她有此一问,向来孤傲深冷的眸子也有呆滞的一刻。

不过,也只一瞬,他低头勾起她下巴,笑意是一如既往的邪肆,“朕喜欢的模样,你都有。”

龙涎香混着胭脂媚,这气味竟不知是谁要盖过谁。

眉翎定定的看着他,脑中一瞬转过许多,半晌,她似懂非懂的点头,慢慢推开颌下的手,轻轻一嗤,“皇上可千万别像看你每个后宫佳丽那样看我。”

“哦?”

兴味的一笑不知是谬是赞,宇文灏凝眸半许,忽而探至她耳旁低笑道:“你这么聪明,自然知道朕方才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他方才拉着她说的话根本就是莫名其妙的,难道还有真的?眉翎这么想,便也这么问了。

“朕与媗妃作戏不假,何时拉你作了?”

没见过过了河这么快拆桥的!

眉翎想着的哼嗤道:“那你方才拍我后背是何意思?不就是叫我配合你?”

“唔,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宇文灏挑眉一笑:“朕的意思是,乖,别乱动!朕想抱你便抱了,想吻你就吻了,无妨与媗妃作戏。”

这脸笑得实在是太欠揍,若不是暼见带刀的禁军进来了,眉翎一点点攥好的拳头,非砸上去不可。

可就是邪魅魍魉的笑,在下一瞬,可以从眼角眉梢敛尽。

微凉的指尖忽而点过她唇,滑落在秀羸的锁骨前。

眉翎抬头,他指节如青玉,纹络触肤清晰,只是那黑曜的眼底,似永远深的无法触底。

“这里是情,这里是欲,朕一向分的很清楚,你允不允是你的事,但朕想吻的,从来是这里。”

指尖又狠狠的点在唇上,叫眉翎恨不得咬上一口,这话算是再次回答她的问题,还是说看穿了她的退缩与抗拒?

是,她是抗拒。

脑中的黑影一直像一个虚妄又真实的存在,如果那个人是他,那她也不确定,是否陌路之后,眷恋早已停在了那一夜。

还是说,有人临走前,在她唇上一字一字残留的茶香,她不愿让任何人再倾覆?

这两团线在脑子里就快织成网时,眉翎愤愤的盯着怀中捧着的竹简,和案上正一一罗列的膳食。

不过就在片刻之前,她一边放任思绪,一边向外行去。

“回来!”

宇文灏一声唤让她恍然回神,她是得回来,她来干嘛的啊?

“朕有事交给你做。”

“我有事要问你。”

虽然反应慢了一拍,但眉翎以强势的态度拿下了发言权。

“说!”

“你不说今日去看战俘么?”

“朕没说今日,是你说的。”

“君无戏言。”

“朕说的是改日再议。”

“你说的是明日再说!”

“那就明日再说吧!”

“……”

“这些竹简,你从明日起开始给朕抄录到书卷上……”

“宇文灏!”

“每日来御书房抄,你就坐在……那,朕要看得见你。”

“宇文灏,你赖皮。”

啪嗒一下乱入的响声,是内侍公公手中的拂尘失手落地,以至于眉翎忿忿的回音,在满殿绷紧的窒默中,不至于显得太单调。

皇帝一句传膳,彻底结束了这骇人听闻的对话。

皇帝吃的,也不过如此。

二十四道御膳,没一盘冒气的,也是,一道道传上来,这样试毒,那样尝味,能热才怪,难怪他人这样冷,一种膳食养一种人呐!

天天吃冷菜的人……

眉翎捧起碗,一个劲的暗诽,手中的银筷尚未动两下,身旁侍候的内侍已咳了三声。

虽说还是头一回与皇帝一同用膳,可诸事尊者为先这她还是懂的,宇文灏不仅动过筷了,而且已经吃起来了,她现在还不能吃么?

可她这筷子刚一提,一串肺痨般的紧咳声又跟着响起,眉翎终于忍不住扭头,暗自摊手,“公公,宇文灏不是已经开始用膳了,我……”

啪嗒,拂尘又掉到地上了。

好吧!她确实已经喊顺口了,但好像不能再这么肆无忌惮的直呼其名了,她想了想,她转向对面一声不吭的扒饭的皇帝。

“宇文灏,以后不喊你的名了,我觉得两个字叫起来更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