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送爱入局(五)(2 / 2)

难怪他一进来,宫侍的喘气声都变短了,可意识中龙袍都是明黄赫目的,怎的这人连龙袍都是……黑的,还真是尚黑。

“宇文灏,你登基啦?!”

一语惊寂,连空气里都莫名绷起一丝窒息的安静。

眉翎发誓这不是问句,就像许久未见,问候一声一样,可怎的一道道送来的目光,都跟默哀似的?

好吧!这大概是史上最彪悍的与皇帝打招呼的方式,没有之一。

“嗯——!”

漫长的一调,叫跪了一地的身影跟着震颤起伏。

不意宇文灏会应这一声,单调的听不出是狎是讽,眉翎索性选择暂时噤声。

长眸捻起的笑意不断放大,袖口一抬,宇文灏目未斜视的挥退了一殿的宫侍。

依旧扬着的手,指尖朱纱蹁曳,敏月走上前来,小心的取下。

“姑娘脚踝的伤尚未换好药,就……”

手上一轻,捧着的药纱竟已在身旁人手中,敏月候了几许也未闻声息,一时不知宇文灏拿走药纱,是为了让她腾出手,好带上面纱还是……?

因着颊上的伤疤,她一直低着头,这会终忍不住悄悄探了眼,即便是侧颜,也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孤傲与俊冷,只是那双美的不似凡人的眸眼,分毫不是望向她的。

朱纱覆面,这厢,敏月无声退下。

而那厢,除了‘我是谁’以外,眉翎早就陷入了人生另外两大拷问中,‘我在哪?’‘我为什么会这?’

但这些转眼又都被搁置,她有更紧要的事情要问。

“宇文灏,外头的战事如何了?”

话没毛病,就是问的对象不对。

突然的沉默中,冷嗤,似有若无。

两指挑起她腕边松散的药纱看了看,宇文灏并不言语,只是他还未来及在她腕上绕完一圈,纱布已不见。

快到来不及去抓,一阵风将香炉上的烟扑的四散,宇文灏再抬头时,有人已扶着墙壁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与他一样,亦不言语。

“你今夜胆敢出这宫殿一步,朕保证,雁山的战俘,你永远都别想见。”

一腔一势端的是狠辣笃定,眉翎顿时就愣住,几乎在眨眼间,她就折回了步子。

宇文灏见状负手扬眉,可惜他面上绝美的笑靥未开已败,有人极快的,华丽丽的路过了他,甚至连目光也只直勾勾的盯向一处。

那是榻下的……一双靴履?

走的太急,忘了鞋都还没穿,还有罗袜,方才给她换药的宫女把她罗袜褪哪去了?

龙榻前,弓着身只顾找罗袜的人,显然还没有意识到,盯在她脑后的目光已可以烧烤。

难怪突厥三王子非要鞭打死她,她一醒来,也让他有种想杀人的欲望。

今晚要不是看她快摔得快半死,手脚都有伤,他绝不会这么客气。

三步并两步,宇文灏上前一把扯过还在找鞋袜的人,压得极低的吼声已是十分的好耐性。

“今日突厥被打的溃不成军,朕刚刚也收兵了,你听见了?满意了?”

今日?满意,满意。

眉翎握着刚找到的小罗袜简直想欢呼。

这太不含蓄的反应,叫宇文灏简直更想杀人了。

捻起她腕上的纱布重新缠起,他冷笑了声,“仗打赢了,你是能封王拜将,还是得千金万银啊?自己小命都不保了,若非朕把你捡回来……”

“宇文灏,谢谢你。”

突然道的谢颇有几分诚意,叫正低啐的人也不禁抿住唇,轻哼了声,“不用谢!你也救过朕……”

“我说的是雁山战俘。”

这大实话突然现实的……有些残酷!

宇文灏一愣,简直恨不得马上就杀了她。

“喔,你听到了啊?想起来了?想见啊?”

回答的是连罗袜都跟着点头的动作,宇文灏低笑,长眸十足狎昵的在她仍赤着的纤足上,肆意的量踱。

“想见啊,等伤好了,再说吧!”

“能不能马上……”

“不能。”

“那明日……”

刚转身袖口就被拽住,宇文灏回头瞪向青丝掩映下的一张凄白的小脸,气顿时不打一处来,挥袖指向龙榻,“还有几个时辰天就亮了,你,回去睡觉,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君无戏言哦!”

光听着这追来的声音都能想象到她说话时慧黠的眉眼。

还头一回有人敢跟他这个皇帝讨价还价,这个不知死活的女子……

宇文灏如是咬牙切齿的想着,大步迈的更快了。

穆斌不明所以的跟在后头,他见过宇文灏笑着在宫宴上赐完毒酒,而后平淡无奇的看着宫女舞到最后。也见过其眉眼平静的一夜斩杀百人,再回御书房继续批奏则。

所以,年轻的皇帝不是喜怒无常,是一贯深不可测。

而这大晚上的,他突然从自个寝宫里出来,也不说翻牌子,就一个劲的往外走,这是要去后宫还是……,可那殿里,不是有一个姑娘么?

刚这么想着,穆斌鼻梁就撞上了不该撞的人。

宇文灏是突然收住脚步又突然折回的,自登基以来,他一路杀伐狠辣到麻木,已许久没有人能让他情绪如此起伏了。

今晚大概是被她气糊涂了,他不知走了多远才发现手中还握着一卷药纱,却是直到他折回自己寝宫时,才发现,他是真想杀了她。

若是往日,身为御前第一带刀统领,穆斌是会一路把人送进内殿的。

皇帝登基时日不久,朝政繁冗,半个月不去一次后宫也是常有的。

可即便如此,皇帝也从未在寝宫召幸过任何妃子,更遑论是把哪个女子直接抱上龙榻。

穆斌深谙这女子不似寻常,更何况已经是这个时辰了,皇帝又莫名其妙的折了回去,他自然不会不识趣的再跟进去。

是以,穆斌守在殿外,宇文灏是独自进的内殿。

皇帝本还好脾气的想着,动静莫要太大,免得吵醒她,难得在自己的寝殿这般小心翼翼。

可这会,内殿外不知跪着多少个侍夜的宫女,但完全不用担心有任何动静,皇帝一张要杀人的脸,叫喘气声都没了。

内殿的门一开,那不知打多少个轩窗扑来的风呐,迎面就叫一张精致的脸冷到没有温度。

夜风四通八达的在皇帝的寝宫内游弋着,把千重纱幔吹得似要荡到天上去。

就在这风刮的,感觉连器物似都要飞升成仙的殿内,龙榻是空着的,而最大的一扇窗前,无端拖去了一个太师椅,此刻,里面还蜷了个人。

这么个睡法,是要夜观星象,还是准备随时感知风雨?

不!应该说,这是想冻死还是想被他杀死?

宫殿太大也不好,譬如,在第十六扇窗也终于被这皇宫的主人亲手关上之后,皇帝的脸已经比锅底还黑。

“你还真是哪里凉快,到哪睡。”

宇文灏骨节都攥得啪啪作响,但这都还不算,他把人抱起时,她居然还攥着椅子不放?

真想连人带椅给扔出去!

终于把一团柔软的身躯塞进被褥,宇文灏的耐性已所剩无几了,可她偏还睡得香。

长身也懒懒的躺下时,夜,终于又静得只听得见她的呼吸声了。

宇文灏支肘斜卧在她枕旁,随手一掬,青丝一握如柳,还逸着淡淡的兰香。他眯眸嗅着,不知见到了什么,蓦地勾唇。

人睡着睡着就往他袖口依,他展臂,人更是枕了过来。

在扬州,也是这样的距离,他低头一眼看见的脸庞,明明是不娇不媚,却偏叫人摄了心魂。

浓黑如暗夜的眸子里,是连皇帝自己也摸不清的情绪,指腹摩挲着她脸颊一路向下,肌肤柔腻似春水,鸿鹄一样的颈,雪光诱人……

腹下一缕邪火,轻而易举的就被勾起。

宇文灏挑唇,欠身便巡着那樱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