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皇上可仔细着!”前方人群中,随行的内侍声音微微尖起。
“老七!”
皇上一招手,七爷已立马会意将鹰送上前去。
星霜般的剑眉一轩,一张苍颜上深深浅浅的丘壑都跟着扬起,皇上眯眸远眺,马上一抹明黄,耄耋白发竟也有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之慨。
是了,几个老臣都不由得想起,皇上还是皇子时,也曾戎这般马驰骋,狩鹿猎鹰。
所有朝臣都附和而笑,这一局,太子与七王孰胜孰负各自明了。
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一场暗斗就这般鸣鼓收兵时,一直未多言语的皇帝,突然在策马离去时笑道:“始皇若真活到万岁,还岂有朕和朕的儿孙们,你们倒真是盼着朕活到万岁?”
皇帝面上笑意一分不增,一分不减,一句问话更似严霜般,在整个猎场降了下来,一时众人神色各自精彩。
咣咚一声,不同于之前被掀翻的四脚朝天,这回,礼部尚书是一头从马上扎下,脸先落地的。
太子面色陡然煞白,江忠敛眉朝其摇头示意,待人群散开后,奸相是一副虽败犹荣的神色笑叹:“虎豹都是布置猎场时就已提前捕好的,待我们来了之后再杀,倒没想到有人会猎鹰,而且这鹰,竟然一滴血都没流下,不愧是苏安教的好徒弟,七王骑射的功夫,竟已这般俊了?”
奸相坏的很有原则,一副浸淫官场的老道,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敢于正视惨淡的失败。
最难得的是,他今天惨败之后,心情还不错,只是忽而想起了什么,又微微皱眉望向身旁,“逸儿,洛雪怎么会跟七王一道?你没去接她么?”
江逸目光本追着一道青色的衣影,闻言略一迟疑,转头苦笑道:“说来许是巧了,七王是先于孩儿到达的,他那坐骑性子古怪得很,许多女眷都无法共乘,但洛雪在扬州刺史府养病时,可能曾饲喂过那马,马大概还认得她,自己跑到她身旁去了,七王便把她带上了,孩儿刚好迟了一步!”
“唔!听闻七王的坐骑是有些非同寻常,难怪他会舍弃慕家小姐,你发现后就把她带到太子猎区了。那慕小姐好像…不太高兴啊,太子?”
江忠扭头似是无害的一笑,太子扬起下颌,阴冷的觑向那绛色的身影,眉眼刻尽狠色,“听闻孤这七弟自律极好,不近女色?……”
冷笑阴诡不明,断弓碎落在马蹄下,绿涛如茵的猎场上,狩猎依旧若无其事的进行着。
***
“七王爷!”
容颜与音色一样娇美,七爷堪堪送了皇帝回营地歇息,刚赶回猎场,正见一袭鹅黄色的月华裙,俏生生的立在入口处,他微微一笑,折步走了过去。
“慕小姐找本王有事?”
慕欣双手交叉蜷在胸前,一张俏脸像红透的桃花又羞又怯。
她本也不指望一个武将出身的王爷能好到哪去,但听她爷爷夸得他经文纬武,朝野无双的。她才妥协来看上一眼,若不顺眼,她可不愿下嫁,不想,竟是一身的清贵俊雅,除了这哑了的嗓音,哪有一点像沙场上那些横肉彪莽的人?
一眼虽惊艳,但她随后还是有些恼这个王爷的,被京都那些个爱慕的王孙贵族追捧惯了的美人,哪被人这样甩下过?
她心头甚是不甘,可方才在猎场上的一幕,许多未出阁的女子都看痴了眼,她也有些晕眩,那江家二小姐算什么,本该她坐在他身前的,她爷爷可是说过与他有意联姻的,那她来找他也无甚不妥。
正好也叫那些个女子瞧瞧,莫要再肖想他。
慕欣这般计量着朝猎场瞟了眼,一咬朱唇,又往前依近一步,“七王爷,今晚观星台……”
***
“啊呀!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九爷翘首晃了晃脖子,往身旁人肩上一搭,揶揄道:“我说七哥你想看人家,就多留人家一会嘛,何必现在又在这里悄悄看,臣弟早就替你物色过了,怎么样?没骗你,长得好看吧?”
“嗯!轻描淡绘,风动如月,是挺好看的!”
七爷抱臂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慕欣的背影,认真的点了点头,九弟,她着的衣裙叫什么名字?”
九爷丰富多彩的神色忽然就被这神来一句撞崩,好半晌,他才凑近了压低音色道:“七哥,臣弟私以为,这女子的衣裙嘛,我只要知道怎么……”
某九一抄手,一脸坏笑的暗示,“好像,用不着知道名字吧?”
某七未去观看某九闷骚的表演,目光只在远处游弋着,点头道:“嗯,说的有道理,本王也用不着知道名字。反正我就要大概这个模样的,不过黄色俗了些,我要雪银色,藕色也行,青色看着好像也不错,干脆这几种颜色每个来一件,交给你了九弟!”
九爷正一脸你不懂我懂的动态表情包中,一声薄嗔传来,“那叫月华裙,不过,我不大喜欢!”
女子怏怏不乐的走近,刚想抬手绕去七爷臂弯,似忌惮什么,望了望猎场,手又恹恹的放下了,“皇上没说什么吧?可把我吓坏了,我方才去扎个小草人诅咒太子了!”
“小草人?”七爷本一直张望向猎场,不知正追随着哪道身影,噗嗤一声笑起,他转身就牵起了云骓,“本王没事,快别扁嘴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尽管跟九弟说,叫他一起去置办,九弟很有经验,他不需要知道衣裙的名字,你只要跟他比划就行了。”
“是吧,九弟!”
“什么?风太大,七哥你说什么?……沙琪马,快带爷走!”
九爷也不甘示弱的一拍马屁股,翻上了一匹白马,两道相反方向的烟尘一起,女子气得一跺脚,咬牙道:“我话还没说完呢,怎么都走了,今晚的篝火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