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乌发混着雨丝勾出峻冷的轮廓, 冷戾的眸子,从最初看见眉翎迈出一步的欣喜,到另一人忽而出现的震惊,再到看到榻上一幕之后, 不可遏的狂怒。
七爷跃上这屋檐, 也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平素只要有人靠近,他顷刻便能发觉, 这是习武之人惯有的警觉,可今日暴雨雷鸣,他生怕听不见她步履声,愣是站在雨中靠着相府的外墙等了一个多时辰, 然而, 他确实除了雷雨,什么也没听到。
他记得她亲口应允过会来, 一股子焦灼的不安就涌上心头。
进来前, 他就清楚的知道, 但凡还有一丝冷静, 这丞相府以他的身份是万不该进的,可一想到她削瘦的脸庞,更不知一墙之隔,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所有的冷静就都在雨中耗尽了。
他大可以派暗卫或死士潜进来, 但心里偏紧张那万一, 万一被发现, 暗卫会殉死,但她怎么办?
是以,他决定亲自进来接她,若不幸被发现,就表露身份,大不了与太子撕破脸皮。
人,他是一定要带走的,谅江忠也奈何不了他,他以身犯险做了最坏的打算,却冷不防的发现,最坏的是他始料未及的。
这漫天如鞭的暴雨,像是抽打他一个房上小丑的。
四更天微明,雨也不知是何时停的,暴雨冲刷过的瓦檐上,有人从天黑坐到天明。
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他居然没有走,居然一直在想,她会不会在别人怀里睡醒之后,还能想起有人在等她?
又或者她只是太累了,而江逸三更半夜出现在她房中只是巧合,巧到在那呆了一夜?
巧到她在他怀里睡了一夜?
他昨日才抱着她入睡,他昨日才吻过她的发,而今日再看得如此相似的一幕,竟这般讽刺。
“这雨怎的也不下了,倒不好叫我想,你是因为雨太大才来不了……”
***
“七…”
寻着衣襟习惯的往怀里蹭了蹭,眉翎闪电般收了声,饶是睡眼还有些惺忪,但感觉不会错,这衣上清幽的檀香虽也好闻,但绝不是她唤的那个人。
她直直的从江逸胸膛前弹开后,除了掠了眼内屋的墨玉,再无心思停留一刻。
“墨玉…”
“我知道墨玉没事了,多谢兄长!”
声音从门外传来,盖了一夜的薄衾滑落在地时,眉翎已头也不回的跑出西苑。
她哪里知道雨是何时停的啊?
眉翎愣愣的望向犹沥着雨水的空落的院墙,毫不怀疑五更已过,那人即便来过,也肯定走了。
心里忽然就空落落的,昨晚墨玉面色泛紫,那是窒息的征兆,胸腔淤血,大夫说的轻描淡写,但她知道一旦有一口血卡住喉头提不上气来,随时一命呜呼。
别问她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她母亲就是这么病逝的,那年她才六岁,站在床榻边刚好能够到母亲的枕头,那时还小,不懂什么叫无能为力。
她突然就开始害怕,怕连墨玉也这样离开她,所有的燥怒都在掩饰着不安,她不可能在那种情况还离去。
但她竟没来由的想去告诉那人,她走不了,却希望他能进到屋里来,说不上来为什么,他也不是大夫,可昨夜除了焦躁不安以外,就只剩这点莫名其妙的心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