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翎一身冷汗的笑了声,并未接话,只迎着江甄入座,却见她杏眸一暼,指着案上反扣的一书随口道:“《将苑》?妹妹喜欢读这种兵书啊?
“!!!”
“父亲书房那,应该有很多!”
“唔?”
又一层冷汗冒了出来,眉翎没想到自己竟一来就露这种马脚。
阁架上有许多书,少不得女诫女训之类的,但那些书她素来不看的,便随手便拿了本兵书。
突然被这么一问,眉翎猛的一战兢,江洛雪大概不会去读兵书吧,思量着,她似极随意的将书往案上一放。
“我道是什么书呢?还是姐姐才学渊博,妹妹方才随手取了一本,只当是做做样子,没想到,姐姐一来就看破了!”
音调尤拿捏了几分羞嗔,眉翎眼色一递,墨玉已上前收走了‘烫手山芋’。
“哦,妹妹不说我都忘了!”
书收起,江甄也转了目光,笑吟吟的唤来了身后的丫头。其实早在两人一进来时,眉翎便瞧见那丫头手中捧着几方锦缎和一个玲珑小匣。
这会只见江甄玉手拨开匣子,转而递向她,“我今日才从表姨母那回来,她赏赐我这些,妹妹随便挑些喜欢的,算是姐姐的见面礼!”
珠花金钗,玛瑙玉翠,宫里赏赐的东西果是琳琅秀致,眉翎想也未想,婉转道:“妹妹素日里哪用得着这样华丽的钗饰,姐姐留着自己用吧!”
“妹妹若不肯挑,那便都留下吧!”
江甄只是佯怒将匣子往案上一放,眉翎还未来及说什么,倒是那丫头先急了眼:“小姐,这可是贵妃娘娘给你置的行头!”
“就你多嘴!什么行头!”
江甄颊色顿绯,眉黛却蹙着,看不出是羞是愁,只是听这话的意思,女子置行头,是要婚嫁了?
大约都未料到这陡转的气氛,眉翎微抿了抿唇,只和事的道了句谢,并未插她二人的话。
言多必失,更何况这与她毫无关系,她自有她需要虚与委蛇的,江大小姐的关一过,她只需扮演好她的江洛雪,旁的,只装作不知便好。
当她手中把玩着随手挑的一支银珠钗时,已寒暄了几句,送这主仆二人出了西苑。
也不知是今夜月光疏冷,还是看的人茕茕孑立,这景致更闲美的水榭风亭反倒显得落索了几分。
眉翎路过中院的风亭时,不禁放缓了脚步,这与刺史府一样的嶙峋奇石,而水榭藤竹环绕的,却才是那人所说的荷花,“郁郁污泥,明妙坦荡,你可知这才是水荷清香?”
手空蜷了蜷,除了冰冷的珠钗,那抱了几日的温软的衣缎骤然抽离的摩擦似还在指尖,却远不及那人转眸的一刹叫她空怔。
披风在启程之后她又归还过一次,他依旧未收,只从马车外看着她,半戏谑道:“唔,你先替本王抱着吧!”
她确实是一直抱在怀里的,他这么一说,她索性也再未还过,权当薄衾御寒了,一路就这么抱着回来了。
江府门前,她踏出马车时,不光有江逸,两位爷亦是一路送到门口。
这衣物终是该物归原主了,眉翎走到马下递出时,犹记得当时他微沉的眉眼,光影难抒。
披风依旧未接,他只欠下身道:“本王与江丞相一向无甚瓜葛,自然也不可能与江家人常来常往,你确定,现在……就要归还?”
声音低到仅两人可闻,眉翎当时未来及去细想这话中深意,江逸已自身后走近,递出的手仍悬在半空,她怔了怔刚启唇,“谢谢……”
话未说完,手上温热顷刻散尽,快到来不及细看马上人目中一激而过的愠怒。眉翎有些不太懂,这突然而来的恼意,为的是哪般?
她只知,他顿时燃火的目光似乎是越过她,烧向她身后的?
身后,有天青色的披风覆来,而江逸的双手正不偏不倚的揽在她肩头。
几乎同一时刻,她手中仍保持递出状的披风瞬间被他抽走,云骓骤起的马蹄声中除了再没回过头的背影,就只零落了冷冷的两个字,“随你!”
只是,风中还有她那悬而未言的半句,这披风她是打算还,还是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