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一吻心塞(三)(1 / 2)

午后, 刺史府,南苑。

“驿骑八百里加急传来文书,皇上格外开恩,苏家罪臣死罪可免, 发配房陵!”

“七哥, 臣弟有一事尚不明了,既然太子行事一向手腕狠辣, 斩草不留根,他一举打击苏家又彻底牵制了三哥,气势正盛,为何还要将苏家罪臣发配房陵?”

“据闻是江丞相请谏的, 死罪可免, 发配房陵,不是太子的本意。”

“这太子和丞相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

虚掩的房门前匆匆抽离了一身影, 仍是慌不择路的跑起, 眉翎依时辰再来, 却惶惶的逃离。

脚下的草丛似比昨晚更坑洼难行, 杂乱的事物在视线中跳跃着向后,足下一个踉跄,‘苏家罪臣发配房陵’,字字凿金罄鼓般的混着飞扬的泥土回荡在她四周。

她彷徨的辗转了一圈,才惊觉翠色郁葱的庭院, 不知为何一夜间毛皮不覆。

偌大的南苑似就只伶仃着她一人, 午后的阳光正烈, 一道道光缕中的尘埃繁乱的跳跃着,像那夜猝起的焰火飞絮又在她周遭疯狂的燃烧,她从未这般厌恶过阳光,照得她无处容身。

失魂落魄的向外逃去,唯一可以依傍的,似乎就只有怀里还紧抱着的披风。

“七哥,我本还不信,你这一试,太匪夷所思了,可她相貌完全不似皇榜通缉上的画像,你是何时发现的?”

半开的房门前一拢墨色长袍负手而立,九爷坐在案几旁兀自唏嘘了一番。

苏安发配房陵,他们也是前夜接到秘报才知。岂料,方才他七哥竟叫他配合着演了这出,他寻思着啜了口茶,复又问起:“七哥,难怪你之前不惜代价的去给她换解药,你早就知道她身份了?”

声息俱寂,九爷寻目望去,房前哪还有人,两问皆未答,半扇门曳,只余微厉的声音宕跌,“九弟自知分寸,此事万不可向任何人张扬!”

晌午的日光在天穹划过轨线,划过刺史府一池的红莲清圆,将蜷坐在风亭里削瘦的身影一点点拉斜。

眉翎再抬起首时,日影已疏淡,可那柔暖的光线依旧如薄刃割过眼底。

“人言落日是天涯,奈何望断天涯……不见家。”

离开的江府不是家,将要去的丞相府更不是家,曾经的苏府,也不再是家了。素来坚强的眉眼忽而就敌不过这日落阑珊了的余晖,眼角开始水气朦胧。

“七爷!”

忽如其来的一声唤,叫风亭中另一个始终伫立的身影微地一晃。

他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远也不近,看她一路跌跌撞撞,看她一人枯坐半日,只是,她始终不曾回过首,此刻,依然!

“嗯!”

似是而非的应了声,微沉的声音落下时,人已转身,他在她身后站了半日,她昨晚那般的厌恶,叫他不敢靠近又不舍走远。

那么一个清瘦的身影偏夺走了他所有思绪,他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自己突然就失控了的心。

他极少穿墨色,可她那日醒来,突然说他穿墨色很像一个人,宇文灏吧?

他当时就知道,可他今日竟鬼使神差的也穿了墨色,盼她回首一顾么?

可笑!这是要做谁的影子?一切,该到此为止了!

“七爷特意叫我午后去听见那话,是希望证明我是她么?”

眉翎望着晚风揉皱的池水,平静无波的将隐晦描白。

就凭那两位爷的身手和警性,从来是她未到门前他们就已知,昨晚听到的几声谈笑想来是无伤大雅的事。

但即便如此,亦在她扣门前就已敛声,他们是何等的身份,更遑论还有护卫在周边,谈论的话,怎会平白无故叫她听了去,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他刻意为之。

饶是有试探的成分,她依旧感谢他的一场不动声色,感谢他不动声色的告诉她,父亲已被发配房陵,告诉她,小心太子小心江忠。

她此刻终于明白,为何她面对江逸时千篇一律的面具,到他这却有百转千回的顾虑,他跟江逸,不同!

身形再次顿住,七爷回首探了眼那红莲碧绕的背影,“本王还是那句话,相较于询问,更喜欢洗耳恭听,你何时想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