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间竟模模糊糊的想,还是乌宓师兄打人要疼一些。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去找屠易师弟,想要回追风,但是半路上,昔日同门看见他,竟是用那种恨不得他死掉的眼神靠他,他们出手迅速将他压制,他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被盖上了魔修的章。
说他滥杀凡人。
说他伤害同门。
说他轻薄百里师姐。
这……这怎么可能的。
这些事情他根本没做过也不可能做啊。
可是没有人听他解释,就连百里师姐,看他都是冷漠而又仇恨的,仿佛他真是轻薄她的罪人,他想要对百里师姐解释,可刚一开口,百里师姐提剑就要砍了他,说,“戚娄衣!我看错你了!你这个混蛋!”
“我……我没有……我根本没有做过那些事……”连续几天的折磨,他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他们不给他饭吃,不给他水喝,他还没有修炼过辟谷,自然难受得不行,可修士的体质吊着他的命,让他半死半活的待在这牢里。
“安和师兄,我好饿,给我一点饭吃可以么?”他露出惨白的微笑对安和请求道。
安和冷哼一声,听他叫两句安和师兄,早已经不耐烦,他猛的将盆砸在戚娄衣身上,狠狠踹了戚娄衣一脚,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废物也有资格叫我师兄?给我闭嘴!”
戚娄衣被踹到伤口上,疼得额头直冒冷汗。
连续几次的尝试,他终于明白安和师兄不会心软,只得闭紧嘴节省点力气。
安和质问他和魔修的瓜葛。
戚娄衣一律否认,这令安和更为恼怒,差点将他打死。
“你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
没做过的,无论如何戚娄衣也不会承认,他咬紧牙关,任由安和打骂,也不肯露一字,他坚信自己是清白的,他的清白迟早会得到证明。
安和看透了他的想法,他怒极反笑,想着戚娄衣绝无逃脱生还的可能,便蹲下身来,手指抓着戚娄衣的头发狠狠一拽,“我的好师弟,瞧你这样,是不是觉得自己是无辜的,还有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戚娄衣不说话。
安和笑嘻嘻的起身,伸脚踩在戚娄衣身上,故意压在伤口处,戚娄衣脊背疼得弯起来,脸色更加苍白。
“看你真是可怜啊,戚娄衣,被人玩弄于掌心之中,还不自知。”
“这段时间,你过得很舒心对不对?”他加重了力度,看着戚娄衣微微扭曲的表情,内心才得到一些满足,随即继续道:“宗主看重你,百里师姐心悦你,下宗的弟子尊崇你,让你觉得你是下宗的希望。”
“这么多人对你好,维护你,拥戴你,喜欢你,这种生活,像你这种人,从来没有体验过对不对?”
他俯身伸手拍了拍戚娄衣的脸蛋,恶意满满道:“可惜啊,全是假的。”
“宗主根本不看重你,百里师姐根本不喜欢你,下宗的弟子根本不愿意拥戴你。”他残忍的揭开这个事实,笑声里充满了嘲讽,“你的好日子啊,从今天开始结束了!戚娄衣!”
戚娄衣再是愚蠢,都知道自己身陷了一个阴谋里。
他之前便有那种感觉了,仿佛自己身处于重重的虚幻迷雾里,周围的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一切美好的事情降临在他的头上,所有人都说她是下宗的希望……忽然之间,众星拱月,他明知道这不对劲,心有不安,但是……
“你和祁风师兄一样的身份,一样的地位,都是引领天衍宗弟子的大师兄……”百里师姐这样对他说。
那个时候,他脑海里闪过不久前的一幕。
他匆匆赶到宗门试炼境的候守场地,满身是汗,狼狈不堪,除了乌宓师兄,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那站立在高台的少年,一身白衣,红色的纹路刻在袖间,刻在衣颈间,刻在衣角下,他背负着一柄长剑,风度翩翩,唇角带笑,却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淡,上宗弟子的风骨尽显。
可当他和乌宓师兄说话时,那疏离冷淡便去得干干净净,亲昵而纵容。
祁风师兄年纪轻轻便是四阶灵师,上宗弟子崇拜他,爱戴他,上宗的宗主将他作为上宗的继承人而培养着,提起容祁风三个字,上宗的人们都是一脸的骄傲。
他想,也只有像祁风师兄这样的人,站在乌宓师兄身边才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因为他们都是同一类人。
都是万人敬仰,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
他想离乌宓师兄近一些,他想像祁风师兄那样可以站在乌宓师兄身边和乌宓师兄并行,被乌宓师兄正眼相待。
所以他明知道不对劲,却还欺骗自己,时间长了,竟也以为是真的了,因为他身上没有什么可算计的东西,不是吗?
“我……我不信……”他的声音虚弱艰涩,期期艾艾道:“你们……没有算计我的……理由……”
是的,没有算计他的理由。
他身上什么宝物也没有,没有父母,没有天纵之资,就孑然一身,有什么好算计的呢?就算是玩弄他罢了,可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根本不合理啊……
他何德何能,要这样捉弄他?把他捧上天,再把他拉下地,付出这么多,能够得到什么呢,什么也得不到。
安和可不愿看他自欺欺人成功。莫名的,他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执念,他想要让眼前的这个人受尽折磨,生不如死,最后孤零零的不被人知道的死去,这种执念已经将他主宰,让他几乎快要没了理智。
“可能没有算计你的理由,只是单纯的想要你死吧。”他这样说,“也或许你碍了谁的眼睛,抢了谁的东西,都说不定啊……”
戚娄衣不明白。
他什么都没做,竟也会碍了别人的眼吗?
安和看他茫然的样子,勾唇冷笑,转而用鞭子狠狠抽打戚娄衣的脸,戚娄衣趴在地上狼狈的咳,用手护住脑袋缩成一团。
安和一边打一边嘲讽道:“百里师姐是不是对说你和祁风师兄有着同等的地位,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你怎么能和祁风师兄比呢?”
“乌宓师兄说了啊……”
“你是什么身份,祁风师兄又是什么身份,你一个下贱的下宗弟子,还妄想和祁风师兄那样的明月争辉?”
戚娄衣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是个低劣渺小的人,他一直秉承着与人为善,匡扶正道的信念来生活,不说大仁大义,可也无错有功。
可唯独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极度的低劣和渺小。
像是条忘记自己身份的狗,做了一个变成人的美梦,然后被人从梦里拽了出来,才发现,自己还是狗,没有变成人。
他的确无法和祁风师兄相比,也注定无法成为像祁风师兄那样的人。
祁风师兄是容家的人,容家是风麗州修仙第一世家,而祁风师兄又是返祖血脉,身负变异双灵根,他出身高高在上,修行远凌驾于同龄修士之上,人们都说他是新一代年轻修士的翘楚,此辈第一人,只待日后踏入上界,离飞升更进一步。
而他戚娄衣。
什么也不是……
“不过一个六星灵者的鸦鹊,怎可与我上宗四阶灵师争辉?”
根本……比不过的啊。
戚娄衣心如死灰的想。
他永远……无法站在乌宓师兄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