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四十九(2 / 2)

王易琛和他提了去拜访的事,也就把温衣岁喊了起来。

此时街上的人还不多,偶尔有马路上传来的小小喧闹声,两人走在长满了花簇的住房区,家家户户门前都种植着满院的花草,望过去景色宜人。

温衣岁想,长谷川自然是住在这样的排屋区,修养身心,符合他的身份。

谁知走过了长长的街道,也不见停,直到一幢约莫□□层的公寓在她的视野里拔地而起。

这栋公寓的外表看起来有些年份了,外墙虽然前几年刷了新漆,但大门还有些斑驳的铁锈,墙角里也有常年积下的水污渍,形状尤似柱状形的水柱,攀附在年久的建筑物之上。

这座公寓前甚至没有多少辆车,大门弯进去才有几辆代步的自行车和停在对街的少许车辆。

走进楼里,能发现电梯早已破败不堪,晚上要是灯坏了,活脱脱就是一个恐怖片拍摄地。

楼内的墙上也有些奇奇怪怪的涂画,年份也考究不清了。

总而言之,看上去,又旧又破。

说得直白点,倒不是这房子不好,而是不像是一个声名远播的有财文人会选择的地方。加上之前对长谷川宽敞亮丽的工作室形象有了先入为主,这样的反差难免让人惊愕。

“老师住在这?”

“对,在这。”

温衣岁的瞌睡醒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心。

长谷川衣野住在五楼,长长的走廊直面着不远处的一条马路,再往远望去,就是绵延不绝的建筑物,与工作室世外桃源般的风景相差甚远。

王易琛带着温衣岁停在了一扇灰色的铁门前,门上有字条被撕掉过的痕迹,还留着些白色的纸痕。

温衣岁伸手扣了扣门,隔音极差的门内传来拖鞋啪嗒啪嗒在地板上跑动的声音。

门开了。

长谷川穿着一身颇显年轻的T恤和长度及膝的中裤,笑脸迎人。

温衣岁恭恭敬敬地鞠躬:“老师早上好。”

长谷川动作顿了顿,笑眯眯地看着她,也没说话,伸手示意他们进屋。

玄关的门一关上,温衣岁才打量起屋子,眼珠活跃地转着,尽量不扭头,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有礼貌。

屋内的陈设很简洁,一眼能望到的也就只有客厅和厨房。厨房里除了一个灶台、一个冰箱、一个水池,别无他物,客厅里更是连电视机都没有,只有一个面对着空荡荡的白墙摆放着的皮沙发,和它面前干净的茶案。

阳台看起来是在客厅的另一端,只是厚厚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连光都透不进来,也就看不见外面的景色了。

窗帘边上的墙角里,有一个小小的木桌子,上面放着些吃食,和一瓶花,还有一个对着阳台的相框,斜斜地倚在花瓶上。

长谷川自然地坐回了桌前,扒拉起桌上的饭菜,作为客人的两个人便乖巧地坐在沙发上转转脑袋。

吃到一半,长谷川喊了温衣岁的名:“你来看看她。”

他口中的她,温衣岁一时有些模糊,跟了上去,看见桌上摆着的相框里,是她见过的那张少女脸。

灰白色的相片,里面的女孩扎着一头长发,从右侧垂落下来,笑得极其腼腆,背景是一个院落,而她的脚边还有一桶刚打满的水。

“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相片机,这是东京来的一个先进的年轻人来我们这的时候拍的,后来我去了东京,找到他,他给我的。”

东京……

她记得长谷川就是去了东京之后,才和这个少女渐渐没了往来。

可这张相片倒是被他一直保存至今。

她的思绪被老师的落筷声打断,木头筷子落在瓷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有句话说,如果一个人喜欢的人去世了,这个人就会一辈子记着这份喜欢。”

长谷川的声音有些涩,一字一顿说得极慢,好像他说话的这几秒里,记忆也如潺潺流水在他脑中汇流。

温衣岁一顿,看向王易琛。

长谷川此时打断了两人的眼神交流,看穿了温衣岁一般地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只是在找借口?”他开怀地笑了笑,推开了客厅一侧的一扇门,是个四四方方的小房间,“确实都是借口。错了的,就是错了。一辈子记着这份喜欢也不是什么好事。有的人一辈子记着,却又找了别人,要不得。有的人一辈子记着,活都活不好,也要不得。”

他们三人走进小房间,房间内的墙壁上只挂着一些稻田和老旧的房屋照片,温衣岁猜是长谷川那段日子的回忆,可惜相片里没有那个少女。

良久,老师翻起桌上一沓耷厚厚的笔记,温衣岁瞥了一眼,看不懂,只是笔记中时常穿插着一些简笔画,是少女的模样。

只听长谷川笑笑说:“你看我也不是什么多好的人,我啊,要是碰上了一个喜欢的人,也许就忘了她了。可惜,我再没碰上。”

再没碰上。

温衣岁抬眼,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