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执意要把她留在齐鲁公主府,我没有旁的话说,只一条,女儿既是我的,日后你待萱儿如何,待她也该如何,我教你管的,献计献策倒也无妨;我不教旁人插手的,半个字都容不得你多说!”出于对小儿子的尊重,颜氏终究做出了让步,“自忖做不到,现在反悔尚且来得及。”
金昍对着贾瑚夫妇深揖及地:“自今日起,姐夫姐姐便是孩子的亲生父母。”
颜氏从乳母手中接过襁褓,沉吟半晌方道:“还随我姓,按草排行,叫颜苼罢!”
金昍复又致谢:“姐姐仗义,弟弟铭感五内。”
问清孩子的生辰八字,颜氏安置好幼女方才说道:“我要两件你与卫氏的信物。”
金昍想了一想,自袖中取出一只锦盒交给颜氏:“金步摇是我送她的第一样礼物,还有一根牛骨,是秋儿小时候的玩具,也留给苼儿罢!”
“牛骨?”颜氏信手打开锦盒,“怎么会有这东西?”
金昍解释道:“耕牛贵重,等闲不得食用,卫家有个走贩的朋友,在秋儿年幼时送了他家半身水牛,卫良偏心,将牛肉分给了后妻儿女,秋儿姐妹统共得了一根牛腿,姐姐疼她,牛肉尽予了秋儿,后来又把牛骨留下,在上面描摹画迹哄她开心,秋儿没有别的趣味,时常将牛骨拿在手中把玩,天长日久变得光滑,也没舍得丢掉,就这样一直收到了孩子出生。”
“我记下了!”颜氏点一点头:“你去罢。”
不比颜苏的身世莫明,贾母与贾赦夫妇对颜苼的血脉问题存在着极大的顾虑:哪怕孩子的生母罪犯大逆,颜苼终究是正经的皇孙女!如果把她留在膝下,日后自要随了贾葵姊妹以“曾祖母”、“祖父母”称呼——众所周知,这份权力是皇太后与两宫圣人的特权。
颜氏转头询问弟媳:“林之孝和来升呢?”
凤姐赶忙回道:“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颜氏微微颔首:“叫他们进来。”
“大奶奶安、老太□□。”来升与林之孝规规矩矩行了大礼,贴在地砖上纹丝不敢动作。
贾府的奴才就没有一个是省事的,在史太君跟前卖乖、在张夫人背后耍滑、在王熙凤眼下取巧——但有不教旁人拿住把柄的心计,连贾演贾源的牌位都能偷了家去劈柴烧,唯一的例外是眼前这位主儿,从管家到小厮,在瑚大奶奶跟前乖巧的红心朝前、赤胆向上。哪怕颜氏想知道他们贪渎的数目也保管能够问一答十的连老子祖父一齐卖个干净。这一点是聪明如秦氏、精干似凤姐修炼百十年都做不到的。
颜氏平声吩咐:“我在今日生下太太的三孙女儿,只因产期赶早,小姐有些体弱,加之时近中秋,不能劳师动众给她操办洗三庆礼,大爷不愿教女儿受委屈,从各府都总管算起,每人奖赏月例半年,以示阖家同庆的美意,你们可都记下了?”
两位都总管齐声答应:“是。”
颜氏复又补充:“这注银子从大爷的账上领,你们加一分火耗,所有锞子不拘大小全部打上‘生’字,将来便可当做今日弄瓦之喜的物证。”
林、来二人冷汗直流:“奴才明白。”
“嗯?”颜氏眯眯眼,“你们是怎么个明白法?我听着呢!”
林之孝抢先回道:“大奶奶为大爷生了五位小爷、两位小姐。”
来升紧跟着补充:“二小姐是大奶奶在荣国府早产生下的。”
颜氏点了点头:“很好!”
来升颇有一些举一反三的门道,出了上房故意扬起声调问道:“大奶奶生下了二小姐,怎么还没听到鞭炮声?”
林之孝会意:“二小姐的出生时辰太巧,前头刚过老太太寿诞,中秋节礼业已走全,若是声张了必要给亲戚多加劳累,大奶奶于心不忍,这才筹划着节后再传。”
来升便道:“添了二小姐是大喜事,大奶奶虽是好意,亲戚知道必然见怪,咱们做奴才的本该为主子分忧,比照小爷们的旧例知会要紧亲眷方算周到!”
即至次日,越城郡主大张旗鼓地赶到荣国府瞧看新出炉的外孙女,紧跟着康王府世子妃又来送接生礼;宗郡王妃一出门,质郡王妃立刻开发了内管事,诸王公府邸不敢怠慢,是假也不假的都随了大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