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说康亲王是很会把握时机的。
依据大青世袭制,只要没有宠妾灭妻,哪怕一代只有两个嫡子呢,寻常的亲王在三代以后都能熬出八个王爵重孙,若是按照康亲王的章程办,降爵的速度保不齐就会加速一倍。
搁在往常,宗亲们铁定不能答应,康亲王就算长了三头六臂也应付不了十多个如狼似虎的堂兄弟,要不怎么夸赞他会抓时机呢,统共六位亲王,先教皇帝贬黜了两个,雍亲王还在夹着尾巴做人,恒亲王又不是轻易出头的主儿,单靠敦亲王独木难撑,且不会傻的与宗人府令打擂台,余下几位郡封的皇弟更不能掐头露尖——至于后头的四位皇子——他们得听皇帝老子的。
永泰帝很快给出回复:“就这样办,老话讲君子之泽五世必斩,让他们有所惧怕用心上进,大青的基业才能更加稳固。”
紧跟着便是一阵逢迎拍马地赞颂之声,皇帝又夸康亲王办事周到,刻意赏了一年俸禄给他。
“回来了?”颜氏咬着笔杆斟酌措辞,头也不抬地询问丈夫,“皇舅没来得及处分你吧?”
“嗯——嗯?”贾瑚猛地醒过神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颜氏搁下毛笔:“我是托了齐翰人情的。”
贾瑚愕然:“为什么?”
颜氏瞥了他一眼:“舅舅可曾把考封的折子递上去?”
“递——递了。”贾瑚有些摸不着调,“你别跟我说,康王舅也是——”
颜氏吹吹纸上的墨迹,转头递给贾瑚:“替我瞧瞧,写的怎么样。”
“你要辞秩?”贾瑚根本预料不到妻子还会带给自己多少惊吓。
“贾公爷,与齐阁老相比,你远远当不起次辅要职!”颜氏摇头苦笑,“天可怜我颜曌一世英明,就嫁给你这样糊涂的丈夫,命数!命数!”
贾瑚仍是不解:“你想让我急流勇退?”
颜氏闭上眼:“来人!”
夏莲答应一声:“主子。”
“教长史官把这份奏表递上去——顺道告诉贾葵贾茂,让他们把两唐书的李勣列传翻出来抄十遍。”颜氏补充道,“这是大爷交代的功课!”
“拙夫愚笨。”贾瑚放下身段虚心求教,“请娘子提点!”
“你该把明史稿的功臣列传抄上百遍。”颜氏淡淡地说,“皇舅已经不能受累了。”
贾瑚顿悟:“你的意思是——”
颜氏冷笑道:“你说出来!”
贾瑚乖乖闭了嘴。
颜氏长叹一声:“想到日后的葵儿许会随你一般愚拙,我是死了都闭不上眼的。”
次日早朝,皇帝先收到了齐鲁公主府长史官代递的请罪奏折,浏览大概后转头询问夏守忠:“朕记得忠恂王进上了一对沙漠雪狐,大约是上月报产的,幼崽儿还存剩几只?”
夏守忠回道:“统共有五只,咱们公主要了一只,大郡主进宫请安时瞧见,也缠着老圣人讨了一只去,还有一只赏给了雍王府的晗嬴郡主,余下两只没主儿,老圣人说要留一只给母狐作伴——”
皇帝点点头:“赏一只给筑城郡主罢!”
夏守忠躬身答应:“奴才记下了。”
开朝议政时,贾瑚为了钦差分辕的事儿再四请罪,只说:“微臣行事轻狂,早先顾虑不周,未计陛下苦心回护,昨日深思己过,实在不得宽恕,求陛下重法裁断”。
皇帝便道:“你是御命钦差,分辕之议又得诚王允准,纵有再大的错处,朕许你功过相抵便也罢了。”
昨日刚被河东狮大吼一顿,贾瑚要是再不醒悟可就白白辜负“兴武”的字号了:”“陛下宽恩,臣感激莫名,然臣奉旨赈灾,修堤济民皆为本分事,岂敢据此邀功?诚王所以允诺分辕,概因情面所致难得深较,臣僭越专擅,委实不得心安,求陛下责罚!”
“你既知罪,朕便不能加罪。”皇帝嘴上虽然客气,下手并未容情半分,“侯孝康办事不利,朕已革其差使发往河道听用,他的缺儿你去补了罢。”
朝臣们面面相觑:大学士做侍郎还叫补缺么?
“谢主隆恩!”贾瑚磕的地砖砰砰响,一起身便迫不及待的往二品堆里扎了去,“臣当恪尽本分,不孚陛下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