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让皇帝感到头疼的是如何对春殿女储的辞秩本章做出批复。
颜氏的奏折写的情真意切,首先肯定了皇帝对她的偏私,紧跟着言明自己有些恃宠而骄,然后又坦承了对两湖商人的领导责任,最后以“但得皇舅关切,儿臣纵为白身,举足不受轻慢”作为结尾,通篇都是家常着的微言大义,完全没有恃宠要驾的跋扈文字裹杂其中。
“你瞧瞧!”皇帝看一眼侍立在旁的太子,索性把难解的鱼头推给儿子拆分,“朕该怎么回她?”
金昊微笑摇头:“儿臣的浅见,父皇不必允她。”
“不必?”皇帝稍感诧异,“怎么讲?”
太子陪笑道:“父皇,哪怕丢了春殿女储的尊秩,这世上照样没有齐鲁公主想做又做不成的事儿,既是如此,索性便不要教她事事如意了。”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皇帝略生感慨,“不过也罢了,这件事过些日子再议。”
贾瑚遭了贬黜,心中最感遗憾的却是贾敏:在这种关口让侄子给林泰谋职,于情于理都不是最好的时机。
“礼部主事?”林泰又惊又喜,“大哥,我原是正七品编修,六部主事为正六品,这可实在是受之有愧。”
“也不是我的门路。”贾瑚解释道,“原想教你从知事做起,北静王为表妹的事儿好生有愧,亲自打点门路讨来这份差使,你要心中有数才是。”
林泰忙道:“弟弟这就俱贴,亲自往北府拜会。”
“不是时候。”贾瑚摆摆手,“如今朝局震荡,一动不如一静,少些麻烦最为合宜。”
林泰唯唯答应:“是。”
回家把复职升迁的喜讯叙说一遍,母子婆媳自然欢悦,贾敏一面教儿媳预备厚礼一面向林泰笑道:“后日是北府世子的满月宴,也是代你致谢的良机。”
北静王到了如今的年纪方得嫡长子,太妃珍而重之,满京城都撒下了请柬,又亲自到齐鲁公主府奉请颜氏跸临,把个满月宴铺排的甚是热闹。
颜氏受邀一大半与爵位品秩无干,她是京城中有名的福禄之人,现下父母安康、公婆在堂、子女成群、富贵荣华、刀枪不侵、水火难蚀,多少人眼馋这份造化,但能请得她来降福,挖空了心思也不会错过如此良机。
“真是位漂亮的小世子,只怨我没福气,要有个年岁相当的女儿,指定为她抢先定下东床佳婿。”满月大的娃娃能看出什么好歹?夸孩子的话都是讲给家长听的,颜氏抱着婴儿向太妃笑道,“好事多磨,盼了这许多年您可总算是圆满了。”
石太妃眉角含笑:“您说的是,我教溶儿气得折寿,有了他却得硬撑着多活十年的。”
愉王妃嗔道:“这才得了一个孙子您就埋汰溶哥儿,将来再添几个孙子孙女,他还能有落脚的地方么?别人不理会,我是为外甥抱屈的。”
如今的齐鲁公主颇有一些七个馍馍上供——神三鬼四的道理。
颜氏看到金昍的形容不免皱起眉头:“你是怎么了?瘦了这好些?”
金昍低下头:“弟弟有事儿请托姐姐。”
颜氏微微阖目:“说吧。”
金昍跪拜于地:“姐姐,秋儿去了,我想把孩子托付给您——”
“荒唐!”颜氏柳眉倒竖,“你和王府——你堂堂皇子府,连个乳母都用不起么?”
金昍嗫嚅道:“父皇不许孩子上玉碟,弟弟实在没有旁人能够信重。”
颜氏叹息一声,近前把他扶起来:“五弟!你是中宫皇子,眼下虽被削爵,上有皇后疼爱,下有太子回护,连宫中内侍提起你都以和郡王称呼,皇舅听着也不见怪。我呢?今日的齐鲁公主府赫赫扬扬,明天、后天是怎样的景象,你敢说自己能预料的到?”
“既是托付给了姐姐,自然要与您荣辱与共。”金昍看了襁褓中的婴儿一眼,“也是秋儿的遗愿,若是男孩倒罢了,偏又是女儿,除非有姐姐教导,否则将来恐怕是难于自保的。”
颜氏仍不松口:“五弟,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抛开是非对错,卫庶妃——”
“我明白姐姐的意思。”金昍打断道,“姐姐,秋儿果真行刺母后成功,她是必死无疑,孩子更不能见到天日,您就算是孩子的救命恩人,弟弟不图别的,只盼她一世安乐便好。”
“这事儿不能由我做主。”颜氏吩咐夏莲,“把大爷和葵儿姊妹都叫来。”
金昍掐的时辰正准,贾瑚下了差在书房指导贾葵贾茂做功课,贾茗贾英领着颜苏贾芃在荣禧堂的后院作反,闻得当家见召,片刻间便聚的十分齐整。
贾瑚首先是乐意的,因看妻子脸色不善,含糊表示出了中立的态度;贾葵无可无不可,贾萱贾茂倒乐意添个小妹妹,贾茗贾英满脸的官司——他们是不想重蹈颜苏争宠的覆辙。
两票中立、两票支持、两票反对,颜氏正想表示一下无能为力的歉意,老幺走到表舅跟前扯了下他的衣服,金昍抱着孩子俯身给他瞧看,颜苏咧嘴看向母亲:“娘,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