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郡王掐点似的赶在最乱时节抵达了长江北岸。
眼见没有迎迓钦差的主官,敬王皱眉问道:“下着这样大的雨,贾瑚与牛松去哪里闲逛了?”
衙差躬身答道:“回王爷的话,昨日九江决口三处,贾公爷被大水冲走,牛伯爷同石大人率领府县河道的大人差役沿江打捞,至今仍无踪迹——”
敬郡王脚底一麻:“谁?”
牛石二人好似热锅上的蚂蚁:“这可怎么是好!”
赣北的地方官还劝:“此处危殆,还望大人权移钧驾,我等尽力打捞,必定——”
“滚一边去!”牛继宗指着众人乱爆粗口,“若是找不到贾大人,你们不用等圣旨,自己给我组队跳进去。”
石承昀正要说话,驻跸府衙的巡抚差人赶来报讯:“大人,敬王爷奉旨督察灾情,兼问赈灾粮款贪墨事宜,现今到了九江府,请您这就过去问话。”
“让他自己来!”牛继宗豁出去了,“问罪问罪!问你个浑的罪!”
石承昀吓得不轻:“伯爷,您慎言!”
“要去你自己去!”牛继宗全不理会,“换蓑衣,寻不见兴武,我第一个与他作伴。”
石承昀无法,叮嘱主官几句后捏着裤脚便往府衙迎旨,半路正遇冒雨赶来的敬郡王车杖,两下碰了头,这才在临时搭起的凉棚中落了脚:“到底怎么回事儿?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
“王爷,你去哪里讨的好来!”牛继宗气急败坏,“诚亲王定例,赈济良药比照人头领用,不是贾大人效死力,你如今看到的就是哀鸿遍野的景象了。”
敬郡王还没反应过来:“比照人头领用有何不妥?”
“王爷!”牛继宗想骂人,“是按钦差的人头,不是按灾民的人头,三镇以东,灾情之险胜过鄂西数倍,陛下点派钦差六人,只下官与贾大人至此,如何领出几倍的粮药发给灾民。”
“荒唐!”敬郡王破口大骂,“这算什么规矩,他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们怎么由着他胡来。”
“王爷,自进六月,长江水势不减,两江趸船难由水路逆流运达,所有赈灾粮米尽由四川供给,自水路发改陆路运,诚亲王先就截留大半,又有沿途损耗,济于鄂西赣北之用十不足一,两辕相距千里,我等再行修书言明利害,但候粮车入境,更不知要饿死多少百姓。”牛继宗越说越来气,“非是齐鲁千岁门人佐助,怕是连米汤都不能供足的。”
敬郡王面暴青筋:“顺王呢?理王呢?”
连同诚王在内,这三位王爷是要倒大霉的。
经由正使诚亲王同意,钦差队伍兵分两路赈济灾情,诚亲王与侯孝康由总督董礼前导迎江而上;贾瑚和牛继宗则跟了巡抚石承昀顺流而下。两厢对比,武昌下游的灾情要比上游严峻数倍,又有各级主官层层克扣、地方富户乃至泼皮无赖浑水摸鱼,朝廷拨付的粮米远不够应付灾民,眼见各府缺粮少药,贾瑚当机立断,着令地方在赈济粥棚中以砂石、药材相掺,那些个贪图便宜的宵小自然不愿混取沙粥果腹,受饿的灾民纵使心中有愤,但有米粥充饥,毕竟不会深加计较,如此才勉强应付住危局。
诚王一路往西,本是占足地利天时的局面,偏就对下失于约束,各府水灾疫情此起彼伏,真正领到赈济的灾民不及半数,甭管有多少粮食都够不上往里填,哪有余力应对贾瑚的支领,把个最有学问的太宗皇子整治的焦头烂额,实实在在后悔领了这样一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事。
“哗”、“哐”、“咵啦”——南书房好像经历了一场大地震,吓得议政大臣们生出了“太宗朝的皇太子恢复本性”的错觉,金昊小心翼翼地接盏上前请问究竟:“父皇!”
“该杀、该死!金祉办事不利,截留大半赈济还能酿发苗县民变,金祎身负皇命,竟然迁延不进。”最可恨的是拉了他的儿子当垫背,“贾瑚督赈江前,教大水冲走,九死一生逃出命来,因着他们无能,险些折了朕的天策上将!”
众人面面相觑,康亲王硬着头皮询问:“陛下,会不会是有什么——有什么误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