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把奏折抛下去:“你们自己看,连隗祖秋这等明哲保身的老臣都看不下去了。”
湖北布政使隗祖秋有个做同知的儿子叫隗刚,娶的正室便是义直郡王嫡长女新怡县主。因着天然就有义直郡王余党的印记,平素办差再是谨慎不过,等闲是不会得罪朝中权贵的,若不是诚亲王的篓子捅的太大,必然要沿袭旧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因于是,他的本章比御史的奏折更有十倍的可信度,加上有敬郡王所查实证,想为他们开脱也是极为费力的事儿。
永泰帝奋笔疾书:“诚亲王金祉办事糊涂,削其亲王爵禄,贬为郡王品级;顺亲王金祎悖旨昏聩,降为镇国公;理郡王金阳忤逆背父,黜为宗室!”
“陛下三思!”这可罚的太重了,康雍诸王有些傻眼:一连贬了三个王爵,朝廷会地震的。
永泰帝全不理会,跟着又写处置户部、工部、兵部、侯孝康及其他地方大员的旨意,除了革职查办就是砍头抄家,从四川到江西,从京师到地方,涉案官员多达数百之众,整个就是对大青官场的重新洗牌。
朝中的动荡倒也不曾对荣府贾家构成太大影响,却说林海三年孝满,林泰与林宏奉着贾敏,携妻带子回返京师探亲补缺来了。
“瑚哥儿能脱大难,实在是祖宗余荫神灵庇佑。”贾敏念佛不止,“我刚听泰哥儿说起来,几乎吓得半死,总算吉人天相,瑚儿全须全尾的就回来了。”
张夫人便道:“老太太已经吩咐他们,每日要在佛前多供五斤香油酬谢菩萨。”
“泰哥儿的差使定下了不曾?”在王氏眼中,贾敏母子与那贪心抽丰的穷亲戚不差仿佛,“有了喜信咱们正可一块摆酒庆贺。”
“愧领二嫂的美意。”贾敏淡淡地说,“泰儿总算是一榜进士及第,圣人自要酌才量用的。”
“姑太太说的很是。”王氏摇着扇子若有所指地点头附和,“李家是进士门第,有了上好的官缺儿哪里就会漏了自己的姑爷。”
“不劳二嫂费心。”贾敏很是沉得住气,“再过几日葵哥儿要进学,宝玉是做叔叔的,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用颜氏的话来说,贾宝玉是丢进米缸也能饿死的主儿,既已娶妻生子,贾政便不好再似往前一般随性教训,王氏又管禁着不让他再近女色,每日常教小厮勾引,便是秦楼楚馆都曾得他流连歇宿。贾瑚顾及名声,听得风言还要管教一二,唯见金闰日渐长成,天赋心智不在金琮之下,翌日好歹尚难预知,自要提防贾政父子分谋其势,反倒一改初衷任由从弟做那放荡不羁的纨绔公子。
颜氏本不耐姑嫂二人互揭短处,又听到贾敏把贾葵牵扯入内,心下愈发不满,转头向弟媳问道:“接风的酒席可预备好了?”
凤姐忙道:“是,可要立时开席么?”
甭管婶婆姑婆,齐鲁公主都不是她们能得罪的人物,两下偃旗息鼓,各自筹划约场再战。
抛开功劳过失,单凭大难不死一条,满朝文武都不好意思朝着贾瑚推咎论错,已革诚亲王与已革顺亲王皆是同辈的皇子皇孙,永泰帝把他们狠削一顿便也罢了,理郡王是亲儿子,首当其冲倒了大霉,皇帝老子全然不顾“关门教子”的俗规,当着满殿的议政大臣将金阳好一顿暴揍。
永泰帝打马惊驴:“朕派你南下赈灾,不是教你休假避暑,你图一时安逸,将两湖数百万黎庶放在了哪里?将朕的殷殷嘱托又放在了哪里?Taizu太宗爱民如子,朕承大统,一日不敢怠慢,汝为朕之长子,更为太宗长孙,竟然如此薄幸,视百姓生计于无物,岂有面目拜谒taizu太宗于庙殿?朕当大义灭亲,严惩以谢天下!”
在场众人各自心惊,把那革爵的诚亲王吓得涕泗横流,五旬之人跪伏陛前,连“以死谢罪”的话都放到了嘴边。
新出炉的镇国公金祎眼见堂兄动了真格,这才实实在在生出三分惧怕,一面上前磕头一面认领过错:“是臣弟不争气,先伤手臂又得风寒,皇长子关切长辈,贻误陛下差派,所有罪责,臣弟愿一力承担。”
皇帝并不理他:“朕容你自辩,鄂东灾情倍胜西境,既是托辞侍奉金祎疾患,朕褒你敬长仁爱,待其大渐因何不下赣区,反要与诚王相聚鄂西?”
金阳哭诉:“诚王叔为正使,儿子原意先去请命,这才延误了治灾良机,儿子罪该万死!”
“好一个请命!”永泰帝复动雷霆之怒,“你分明惧怕东路瘟疫,畏死不往抚民,还敢推搪罪过、诡辩朕前。”
眼见太子求情无果,康王、雍王、恒王、敦王一拥而上,抱住哥哥便为侄子求情:“阳儿还小,不懂的您慢慢教授,万万不可伤及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