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劳累不惜命的主儿,将养月余后“故态复萌”的又似先前那般宵衣旰食、忙碌朝政。皇太后不免劝说儿子:“太子出息,几个哥儿也成人了,你教他多担待一些,何苦这般累掯自己。”
皇帝苦笑道:“朕受些累,日后正可将省他的力气。”
话虽如此,经历这样一场大病,皇帝终究不能免俗的顾虑起了身后之事,除了加紧培养接班人,又将独女幼子的婚事提上日程,内务府在营建燕国公主府邸的同时又接了皇八子即将开府的御令,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宁郡王。”颜氏点点头,“这个嘉号真是不错,要什么开府的贺礼只管说,我有的都能送你。”
金旭笑眯眯地说:“我还欠您三万五千两白银呢!”
“这个容易。”颜氏笑道,“你个新开府的皇子,单靠收受的贺仪便能支撑一段时日,不妨先提十万两开府安家银予我,等我扣足红利,将来把账目转给你的王妃如何?”
“姐姐想的周到。”金旭红一红脸,“我跟父皇讲过了,要挨着齐鲁公主府起建王府,内务府择址,距您这儿只差两条街。”
“很好,住的近了正可助我约束那两个熊孩子。”颜氏指一下茶盏,“新进的毛尖,你尝尝。”
永泰十四年也不是好光景。六月中旬,两湖、江西水势大涨,十二府河堤崩塌,还有几十处坝防险症明了,两岸受灾民众多达千万。皇帝连发谕旨,命诚、顺、理三王偕大学士贾瑚、工部尚书牛继宗、户部侍郎侯孝康揽总主持赈济事宜。
这回不消做妻子的劳心,贾葵与贾萱亲自动手打点父亲的行囊,颜氏大略看了一眼清单,因向儿子笑道:“有些经世致用的意思,去年像个孩子,今年是大人了,周师兄压着不教你进学还真是有他的道理。”
贾萱撇撇嘴:“娘,都是一样的儿女,您也太偏心了。”
“搭件儿啊——不是——萱儿啊!”颜氏叹口气,“娘的苦心你再不明白的。”
“都搭件儿了还苦心呢。”贾萱颇没好气,“甭管心里怎么想,父亲明面上对女儿千娇百宠,不像您,行动都要带出来。”
“小没良心的!”颜氏戳了贾萱一指头,“我如今偏疼你哥,他能不替你抱屈?将来你受了姑爷的气,指望哪个给你撑腰做主?”
贾萱不买账:“娘,孩子看人最有准儿,四弟说您有理辩十分、没理争三分,我觉得太贴切了,谁又敢欺负齐鲁公主的女儿,有底气胆量的哥也未必出的了头吧?”
“嘿!颜氏气乐了,“你跟哪个学了这套歪词!大姑娘家的也不知羞。”
贾萱吐了吐舌头:“羞不羞的早晚教您一盆水泼出去。”
“谁家的聚宝盆能接住爷的宝贝闺女。”贾瑚擦着汗进来,“才入伏几天,怎么热的这样早!”
“两湖怕是更热。”颜氏叮嘱道,“诚王舅大事糊涂,顺王舅能察利害,你需仔细,别掉进坑里去。”
“你们去看着茗儿几个收拾,过会子去荣国府用晚膳。”打发走一双儿女,贾瑚来讨谋士的主意,“赈济灾情本有旧例援引,陛下竟然派了两个亲王、一个皇子、三个堂官督办,实在揣摩不透是什么用意,你说是不是有什么——有什么勾绕。”
“君心难测。”颜氏摸了摸鬓眉,“虽教诚王揽总,理郡王毕竟是皇子,你要多合他的主意。”
人算不如天算,钦差一行未进鄂北,两湖又传急报,湖北疫情迸发,半月光阴蔓延六府二十八县,受灾民众已逾数十万众,其势尚在蔓延,连湖北布政使隗祖秋都感染时疫,病倒于官帐之前。
诚王直接吓白了脸,满面惧色的看向堂弟:“这可怎么是好?”
理郡王急道:“咱们需得快马加鞭,赶早过去。”
“兴武,你怎么说?”顺亲王皱皱眉:他是不想去送死的。
贾瑚欠身道:“全凭两位王爷做主。”
天策上将已然如此,更别指望伯爵尚书、子爵侍郎多嘴插言,顺亲王便道:“三哥,阳儿说的是,皇命不可违!”
“也罢!”诚亲王横一横心:你都不怕,我怕个球!
可惜了了,顺亲王能得两朝天子荫庇,怎么可能是那等只知吃喝玩乐的草包皇孙、纨绔王爷,诚王殿下一个不妨便教这位亲亲从弟算计了一招。
“三哥,你小心。”第二天早上,众人在理郡王建议下更车为马,诚亲王刚踩上马镫,身下畜生忽然四脚飞扬,把那不曾防备的大皇弟直愣愣掀下马背来,顺亲王眼疾手快,直接给诚王做了垫背,贾瑚大吃一惊,越步上前生生将那发性的宝驹推出了半步远。
Taizu皇帝的子孙个个娴熟弓马,诚亲王虽知天命,往日并不少于习练骑射,哪里料到会遇到这等意外,众人慌了手脚,理郡王赶忙安置现场打发太医来瞧叔王的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