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儿女本是心头债 非为天道落尘埃(2 / 2)

“啪!”话音未落,颜氏跟前的茶盏完好无损,金昊手里的青花已经摔了个粉粉碎,“你再说!”

倚在门框上打盹的周太监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奔进来察看究竟:“爷!”

“我不过一句玩笑话,你说你现在怎么这么大的气性!”颜氏朝周太监挥挥手,走到金昊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越来越古板道学了,小时候那个跟在我身后满宫乱跑的胖弟弟都长哪里去了。”

金昊直直盯住她:“有我在,谁都不能让你受委屈!”

“法不传六耳。”颜氏罩住脸,“辞了罢,我不图这个。”

金昊正要说话,周太监在外通传,“爷,贾公爷来了。”

“叫他进来。”金昊直一下腰,“只看今日,你是摆明教我悔不当初。”

贾瑚进了书房看到眼前景象立时皱起眉头,见礼后向妻子说道:“茂儿跟着太孙给陛下请安去了,我让他在御花园等着咱们出宫。”

“跟你罗唣半日,连时辰都忘了。”颜氏看向太子,“你们可有话说?”

贾瑚的忍术业已大成,一路闷不作响,半个字也没多问。颜氏并不管他,有一句没一句的与儿子闲聊;贾茂缩缩脖子,咬牙伪装了一回正太,一手握住父亲,一手去拉母亲,贾瑚只是一愣,颜氏看着儿子的神情心中猛的一抽,也不知道六腑五脏都是些什么滋味。

隔了两天,太子以“金时娶妻成家”为名,教内务府靠着雍亲王府另起宅院让他迁居,这才勉强让雍亲王压下了断绝天伦的念头。

却说这日秦氏入府请安,知其焦虑后不免劝导:“婶子,不管是非对错,几个兄弟都是站在您这边的,娘儿俩说句体己话,您就能与叔父告离休夫么?”

颜氏苦笑道:“正因难为,所以有了今日!”

“若是不能,何苦折磨自己!”秦氏拿起炕桌上的线书随手翻了几页,“婶子,这本《释厄记》的压轴回有一段话,您许没有用心留意——行者曾云‘盖天地不全,这经原是全的,今沾破了乃是应不全之奥妙也,岂人力所能与耶!’您的错就在于身处残缺天地之间有意图求圆满终身,这个本身不能见容大道。”

颜氏怔了怔:“你的说辞倒是新颖!”

“婶子,你是郡主千金,叔父是公府嫡孙,生来便有富贵的命格,万人之中未必能得其一。叔父勋贵出身,不仗荫袭捷径,却能争得六元及第,千年之间独有一人;您是皇家外孙,不慕椒房宠幸,积军功立千乘,先古女杰难望项背。你们这样两个人,谁知挣了天地间的多少精华融汇,偏就姻缘命定鹊桥连理,膝下六个子女,羡煞多少顺意之人,再要不生坎坷,哪个能轻易看得下去?”秦氏剖腹而论,“事有极则至反,媳妇不但相信圣人的子不语怪力乱神,更信奉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的先贤明理。若不在叔父的痴情上砍出一角缺憾,难不成真教你们生离死别才算天公垂怜么?”

颜氏长叹一声:“我倒宁可换他一世专情。”

秦氏步步为营:“哪怕赔上两个兄弟的性命?”

颜氏语塞。

秦氏直指要害:“既是两个兄弟更重要,您为什么还要怪罪叔父的一时糊涂。”

能用一个伪命题将当朝齐鲁公主辩驳的无言以对,秦可卿也算是人才中的人才了。但这其中有一个盲点,就是颜氏为了贾茂的神色存着十二分愧意,由此教可卿一路误导,真就觉得丈夫的越轨行为是保儿护女、符合天意的寻缺之举。

当然,被绕晕的颜氏没费多少心力便理清了思路——她倒不会为这种事再将用心良苦的侄媳寻回来兴师问罪,与之相反,在晚膳前刻意当着儿女的面为近来的“任性”向丈夫致歉:“公主府一场大火,葵儿兄妹差点儿葬身于此,我在气急之下生恼迁怒,为了一些子虚乌有的话让你受了许多委屈,实在是大大的错处,你是一家之主,便瞧在他们姊妹的份上不要与我计较了。”

“这是什么话。”贾瑚都没反应过来,“都怪我行事不谨,置你们母子于危难境地。若非你临危急智,我便死上百回也难以赎清罪孽。”

贾葵三人明显舒展了表情,贾英故作老成地点点头:“爹爹,难得娘亲愿意讲道理,您赶紧见好就收两免前——”

“咎”字未出口,贾英的脑袋瓜上先挨了二哥一巴掌,“吃你的饭!”

颜苏看到四哥被打十分哈皮,握着勺子敲的瓷碗“啪啪”乱响,贾葵贾萱同奉酒爵,贾瑚夫妇碰杯对饮,所有下人一体跪拜,整个上院都换了一番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