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时,姥爷虚设空城计背水为阵,吓得三万叛军落荒而逃,咱们有兵有将,还要怕那些人高马大的黄毛碧眼贼?”颜氏有自己的苦衷:弃城逃窜不算难事,齐鲁公主赖以立世的显赫名声必要毁于一旦,她是为人父母的,当然要顾及自己在儿女心目中的地位和形象。
好在扬州城有江南□□时添置的两门红衣大炮,颜振多少还有几分底气,加上颜氏随身带着一卫两校的青军主力,只要广布强弓劲弩,攻许不足守必有余,英匪真敢孤军深入,未必就能讨到便宜。
“前明间扶桑浪人成患,听说十几个倭寇能在劫掠烧杀几百户人家后面对数千官军如同草芥,我要看看天策上将训导出来的大青官兵战力如何。”知道英匪已经袭扰崇州,颜氏忍不住乱给老公扣帽子,“我就在这儿,真有那一刻甭指望我守节,活该他贾兴武头顶染绿色(shei—三声)儿!”
颜振几个忽略掉后三句话,专借前面那套对比论激将属下,威卫两校人人义愤,誓要打出青军风骨教眼高过顶的齐鲁公主瞧一瞧。
这支孤军深入的西洋贼寇却是没能摸到扬州城的边儿。
自陆队登岸伊始,东印度公司的英匪立刻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窘态。
颜振打量一眼地上的首级,狐疑地问眼前壮汉:“你干的?”
“是!”壮汉拱手致意,“某家早该请罪金陵公主驾前,此番唯以敌酋首级稍示诚意,还请大人明察。”
“请罪?”颜振愈发好奇,“说来听听。”
壮汉沉吟片刻后低头苦笑:“大人可还记得陵远街齐鲁公主府的那场大火案么——”
皇帝父子是不会把大青女储置于险地的,更何况两江重镇不容有失。贾瑚亲帅骁骑营与神机营驰援扬州,将那登陆的八百前锋毙杀大半,与此同时,以南安伯徒季洋为首的北海水师顺风南下,于太平洲截住东印度兵船,关门打狗一般将英吉利全军囫囵包了饺子,趾高气昂的大头兵无可奈何转变为阶下囚,颜氏也不客气,先从一千余名俘虏中挑出四十个纯种英人悬首示众,剩下的才令徒隗遣人送京报禀大捷。
金陵公主天然带有自热体质,明明什么都没干,扬州百姓偏就把剿灭水陆匪军的功劳往她身上推,坊间另有话本,说的却是齐鲁公主孤胆出城,夜袭匪军大营、在洋枪火炮环绕之下取走敌帅首级并且全身而退的典故。本是天方夜谭一般的谣言,偏偏传的有鼻子有眼,当事人真真是哭笑不得,歪头向新添的护卫讨主意:“你该出去辟谣的,拼死挣来的显耀名声都教我这个外八路的人抢占去了。”
“某家本为殿下效力,何来抢占一说?”日前的壮汉已然冠服加身,“蒙殿下宽恩不罪,某当粉骨碎身,拼死以赎前孽。”
“这话不必再提了!”颜氏站起身来,“你若不嫌拘束,且像如今将就一时,我深知江湖游侠的脾性,日后倦怠了,依样许你闲云归野。”
自前明中叶起,闽浙地带渐兴草寇,直到太宗晚年方趋衰微,在这其中,“玳瑁七鹰”便是威震闽南的一方霸主。
永泰天子励精图治,敕令地方绿营剿匪,这些个江湖草莽已然失掉立足之地,小鱼小虾大抵做了充当军功的炮灰,有门路的头目洗白成为田舍员外,玳瑁七鹰自无例外,趁着商货通达的良机做了镖师行的生意。
玳瑁七鹰分别为大鹰王南、孤鹰李璇、铁鹰申圭、夜鹰刘鹏、红鹰张青、飞鹰王石、火鹰简祥,弟兄七人个个身怀绝技,其中孤鹰李璇本是书香出身,素日识得大体,幼年学艺莆田少林寺,一身硬功少逢敌手,江淮盐商请动他们出山自然耗费了极大本钱,李璇本是犹疑,劝阻无果后与那六名袍泽划地绝交,只为积年情分,指天立誓不露机密。王、申众人惧他掌重,无奈之下任其离去。不意后头事败,朝廷对各省强梁展开疯狂清洗,更不知牵累多少无辜,王南兄弟暴尸于野,李璇自然于心不忍,此番假借苦役身份暗刺英将于敌帐,把那酋虏首级作为投诚的敲门砖,颜氏知晓来龙去脉,便以留他听用作为条件,准予收敛昔日刺客遗身入葬,直到此刻,震惊一时的陵远街纵火案才算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