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莲再行请示:“主子,刘姥姥停灵郑国府,遗身有幸未曾烧损,可要报于王家知道么。”
“真义士也!”颜氏倏然落泪,“非是刘姥姥累死报信,我等尚不知处于何地!”
夏莲亦是感怀万千:“只因主子待她好,否则至今为路人,哪里有今日的善果。”
颜氏转身诉于金昊知道:“刘姥姥是荣国府的老亲,偶因机缘,得了我的接济,又做过琮儿的农学师傅,不知哪里听说有来图谋的死士,冒着风雪死命前来报信,竟于路口一言而殁,待等火起之时,我便生了警惕之心,侥幸带着茂儿脱逃死地。不是刘姥姥,如今早已成了死士的刀下亡魂了!”
金昊立命随侍,教其更定棺椁送归王家,又与金阳商议在皇后驾前为她请封,颜氏嘱咐东宫黄门传话,必要将刘姥姥的后事风光大办。
知道齐鲁公主一切平安,紫禁城上下已然弹冠相庆,永泰天子缓和了精神震怒突生:“朕宽慈的过了,今日既敢谋害齐鲁公主,焉知将来不能行凶宫闱?此番若不追究到底,朕岂不是枉做天子!”
众臣唯唯而应:“皇上圣明!”
金晏转述了太子之意,借势补充道:“此案关系极大,需父皇圣意钦点,必要严查内情,免为社稷隐祸。”
皇帝当朝传旨:“着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法司会办,敬郡王总领,愉郡王、质郡王、明方、颜扩协办,予你等一月期限,若未查明内情,且不必再见朕的面目!”
敬郡王带头领旨,皇帝又道:“朕准你便宜行事,上到亲王元宿,下及皂隶白身,但有疑虑尽可提拿,纵存旁骛不必再奏!”
敬郡王是最得当今皇帝任重的四个太宗皇子之一,愉郡王还是皇帝的连襟,质郡王为皇子,明方是大理寺主官,颜扩是齐鲁公主胞兄,所有办案阻力在他们面前就无所谓是阻力了。
震惊天下的永泰诏狱自此拉开了序幕。
贾瑚刚到河南境内便撞上了快马来接的荣府总管林之孝,累脱了两匹宝驹方才赶至京都,周空的烟尘尚未消散,颜氏已教皇太后接进了宁寿宫居住,既见妻子平安无恙,贾瑚一口气松下来,整个儿都倒仰了过去。
恰巧这天是tianchao诰封四品恭人刘陈氏的发丧正日,留了贾葵照管乃父,颜氏不顾拦阻,亲换正品大妆前往王家问吊。
刘姥姥为救齐鲁公主捐身赴义,京城上下无敢怠慢,俱都设了祭棚沿街致礼,把那四品的奠仪张扬出超品的排场,颜氏带着贾茂扶棺恸哭,上上下下立时哀嚎一片,直比自己的爹妈过世更要用情三分。
送了刘姥姥下葬回城,前导的侍卫忽来回话:“殿下,前有理国府公子同一民女伏地拦驾,道是齐鲁公主府逃婢,现已教臣等擒拿,请千岁发落。”
颜氏即命夏莲:“许是鹂叶,去瞧瞧!”
夏莲上前一看,不是逃匿的鹂叶又是哪个?当即火冒三丈揽衣就打:“你个没良心的贱婢,主子哪里亏待了你?竟然里通外贼纵火行凶,今日不打煞你,我这口气永远不能出来!”
鹂叶纹丝不躲的任其揉搓,柳湘莲欲要上前维护,早教宁寿宫侍卫按倒路旁动弹不得,颜氏命停车驾,把那鹂叶叫到舆前问话:“找我寻冤报仇的故人遍布天下,自忖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早先挡下你和柳公子的事,不过是因为你年齿尚幼防被哄骗,你若有心跟他走了也罢,何必在马房纵火,致我于险地呢?”
“主子!”鹂叶磕头不断,“奴婢并非有意纵火,更无心教您落入险地,奴婢——”
夏莲横眉立目:“你还敢说——”
“让她讲。”颜氏面色淡然,“我听着!”
鹂叶哭道:“主子,奴婢姐弟幼年之时分教继母前后发卖,流离数载方通音信,奴婢虽得主子器重,往日间衣食无忧起居不愁,终究不忍胞弟篱下受苦,那夜纵火,原为趁乱逃出,绝对没有危伤主子的意思。”
颜氏点了下头:“你弟弟是忠雍王府的戏子张皓月?”
鹂叶抽涕默认,夏莲余怒不减:“主子待我们一向宽容,你要求了主子出面,哪里会引出这样的大祸。”
颜氏又问:“潜于府中的死士你可认得?或是他们找了你举火,助着张皓月脱身!”
“不是——”鹂叶使劲摇头,“奴婢点了马房原是为了引来府中侍卫下人,趁乱同弟弟逃出府外,谁想刚到街口就见火情不对,又因形势所逼再无退路,这才昧了良心逃出京城——”
颜氏沉吟片刻方道:“你似是不曾在我跟前提过你兄弟。”
鹂叶嗫嚅解释:“奴婢无意烦扰主子——”
“我想起来了,你刚到荣国府那会子,我去祭拜太宗皇帝时路遇民女要驾,你见我连大理寺卿都不愿轻易开罪,自然不会为了一个戏子与雍亲王府生隙。”颜氏盯住鹂叶,“后头宝玉因为——你弟弟因为宝玉受着无妄之灾教雍王舅重责一顿,这才失了全部的指望是不是?”
鹂叶伏地不起:“主子明鉴。”
“将鹂叶与柳家公子送到刑部去,教质郡王不必为难他们,若查实了方才的话并无虚假——”颜氏叹口气,“就开革他们出京罢!”
夏莲虽是不忿,到底答应了下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