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皇太孙在,颜氏就不便挪回荣国府,平日还在公主府起居,加上街前立着两道诏书懿旨,奉送孝敬的外官倍胜往年。
颜氏在东宫的一撞可不止顶翻了太子妃与何家,做引线的元春也没落好,石皇后在事后下了一道口谕,让元春安安静静待在院里抄经。太子妃背后又是皇太后,把个一箭数雕的贾侧妃唬得再不敢妄加动作,待颜氏转危为安,立刻传了消息出来要母亲千方百计在堂嫂跟前卖好,薛王氏母女正要收揽荣府人心,听王氏说起来后出了以彼之名大摆螃蟹宴的主意——当然,一应花销还是薛家来出的。
稍加思量一番,颜氏点头应了:“过了二十二日我便有空,就在郑国府摆宴吧,清净了好些日子,也该沾一沾人气。”
王氏千恩万谢的去了。
八月二十二日,齐鲁公主府开席,京中车马流水一般往陵元街而来,赴宴的贵妇俱是咂舌:“铁牌石碑还不够吓人?哄着荣府俩少爷的那个是皇太孙罢?”
在宫里,贾茂给金琮陪读;在公主府,两个人宛如一对兄弟,贾茂做什么金琮就做什么。
理王妃是伯母,临行前来瞧金琮,发现虽不是受了虐待的样子,待遇规格却是贾家的少爷一般,疑惑地与怀王妃对视一眼,心下都道:这位姑奶奶,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甭管打得什么算盘,她们妯娌是管不着的,私下还得吐槽太子妃一顿:做娘的不靠谱,连儿女都跟着遭殃。
隔天往西山去,圈禁在彼的金禶看到颜氏的面容大为吃惊:“怎么伤成这样?”
“伤的再重你也不能帮我讨回来是不是?”颜氏捡了把椅子坐下,“我是自作自受的人,白把你卖了不能讨出便宜来,自个儿也落得这般下场,你和六舅只管大肆庆祝就好,我不怕被看笑话!”
金禶皱眉:“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提也罢。”颜氏招招手,“琮儿,来给你七叔祖请安。”
金禶看着打千儿的幼童讶然:“这不是茂哥儿啊?”
“东宫嫡长子、大青皇太孙。”颜氏放下团扇,“如假包换。”
金禶赶紧避身让他起来:“你怎么能将太孙带这儿来?”
“想做明君,什么人都得见识。”颜氏淡淡地说,“更要有是非之念,不能听他祖父说哪个好哪个就是好,写在史书上的昏君佞臣岂能都做得了数?”
金禶颔首:“成,爷这个‘乱臣贼子’是现成的教材。”
“琮儿——”颜氏把金琮拉到跟前,“你眼里这个人——还有隔壁那个,是你皇祖钦定的大逆罪人,今日你的课业就是陪他们聊天说话,回头跟姑妈讲讲心得。”
金琮转了转眼珠,用力地点了下头:“好!”
回城路上,金琮做总结:“两位叔祖父都不像坏人。”
颜氏笑了笑:“好人不一定不做坏事,否则也不至于被你皇祖关起来。”
金琮低头想了一想:“好人做了坏事还叫好人么?”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颜氏继续举例说教,“你皇曾祖继位之初,朝中有位执掌京畿军权的大臣叫苏睿,此人是开国十二侯之一,早年有赫赫战功,后来——”
可怜将将六周岁的皇太孙就如此开启了颠覆世界观的教育历程。
二十八日早起,颜氏领着几个孩子过郑国府,经过客院时忽道:“该除草了,茂儿,你与琮儿一人一边,把这里清扫干净。”
贾茂答应着,带金琮去换衣服。
除了荣宁两府女眷,外客只有贾敏母女与薛王氏母女,贾母并不常来闲逛,坐在颜氏右手问道:“皇太孙没过来?”
颜氏回说:“有些事儿交代他和茂儿办,先给老太太烫好黄酒喝着暖胃,等蒸好了螃蟹再叫他们不迟。”
贾母不再多言,含笑点了点头。
一群娘儿们说着闲话,留守荣府的冬梅忽然进来回道:“主子,早年投二奶奶的那位刘嬷嬷请安来了,还带着一车的瓜果枣蔬,门子不敢擅专,报了奴婢知道,便将她领来客院,专请主子示下。”
不单凤姐困惑,连贾母都好奇:“什么刘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