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水坑。

暗红色的，腥味儿的，这土地被鲜血浸了个透。

一团一团的血花仍旧在不远处不断爆裂，野兽一样的嘶鸣声此起彼伏；半空中无数黑色的魔气漩涡钻入地下，无声无息地，却仿佛被掐住了咽喉。

飞鸟也坠落了。

什么都在死亡。

狂乱的景象不知持续了多久，空中的金红色火光消失不见；也没有星辰点亮夜空。

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那些修士都不敢妄动；直到一个濒死般的喘息声渐渐靠近。

“……若有……一天。”

“有谁……见到我……”

“便是、咳……咳咳……”

“天道也觉得，呼……”

“不甘……吧。”

声音很年轻。

悦耳的音色，哪怕是漆黑漆黑的空间里，听到这声音也仿佛是见到了一盏灯，那种富有生命力的，像是萤火组成的灯。

年轻人的声音很快就只剩下了断断续续的呼吸，好一会儿后，断了。

伴着一声似有似无的轻笑。

那些修士眼前忽然一亮，便是被那个幻境送了出来，映入眼帘的，除了毫无特色的山石树木以外，就是一个石碗，直径两三丈，约莫一丈深。

石碗里，堆满了一个成年人合抱大的大白蛋。

没有人敢动，恍然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们的脑海里还印着四个大字：天道不甘。

几乎不用推想，直觉就在跟他们叫嚣，他们之前看到的景象就是荒古战场的一角；那些被先辈们隐藏起来的历史，被天道不甘心地翻了出来，直白地推到了他们面前。

那些大白蛋上面灵气逼人，一个个蛋壳里，包裹着呼之欲出的搏动的生命力。

第一个修士动了。是南域的一名长老。

送到面前的机缘，怎么看，都不能错过。这些蛋，想来能孵出什么荒古奇兽，又或者干脆炼制了服用，也是能让人受益的吧？

以人为中心的惯性思维给了那个长老误导。

就在他取出一枚蛋，以掌心火焰试图炼化的时候——

嗡。

一道无形的涟漪从石碗扩散开来，那枚被取出来的蛋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滚了滚，洁白的蛋壳上沾了点血水，被它嫌弃地甩开；接着，那蛋就自行一蹦三米高，跳回了石碗中，又安静了下来。

那名渡劫期的长老已经化为了一滩血水。

剩下的修士一片骇然。

交头接耳间，谁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谁也不知道留下来能干什么，又或者走了会不会也被抹杀。

许久后，才有一道幽幽的叹息响起，声音极其轻微，却让那些修士全部安静了下来。

那是在荒古战场里出现过的声音，那个年轻的、悦耳的、温柔的声音。

他说……可怜的孩子。

修士们自然不会傻得认为这声“孩子”是在叫他们，更不会觉得这声音是在说那个死去的长老可怜。

剩下的可能性只有一个，这是在说那些大白蛋。

辰启宗前去的人里，有一位摘星阁的长老。听到这声音后，他忽然心神一震，泪流满面，跪地不起。

他向石碗伸出手，说，过来吧，孩子，我辰启宗愿意哺育你。

石碗当即一振，一会儿后，一枚稍小的白蛋便从石碗中跳了出来，不偏不倚地落入了那位摘星阁长老怀中。

其余修士见状纷纷效仿，跪成一片，向石碗表示愿意哺育一枚兽卵。

然而，最终跳出来的，连同辰启宗这枚，一共只有四枚蛋；因为预见到了什么并且真心实意愿意哺育这蛋的，也就只有四人罢了。

等到那四枚蛋出来，众人再度抬头的时候，石碗就已经消失不见。

……

“原本我们以为，哺育这兽卵只要慢慢来就好，不急于一时。”藏染珩像是没有注意到班岚的异样，仍旧在不急不缓地解释着，“却不料摘星阁出了预言。”

“神兽不出，魔气不去，天下大乱。”

“这兽卵中的神物，能把外界那些翻涌的魔气压回去，否则的话，修真界就要乱了。”

班岚恍然想着藏染珩的话，点了点头。

他明明没经历过，却忽然有一个想法：

——难怪上古时期就这么结束了。

——因为这四个蛋，一个都没有及时破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