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藏于昀练个剑到底吓死过几只山鸡, 总之五日后班岚去见了那枚灵兽卵, 得出来的结论却把藏于昀吓了个半死。
“这这这这是你的崽?”藏于昀借着自家哥哥的面子,混进了前去看灵兽卵的一干人之中。
“怎么可能?”班岚憋了口气,看着那颗粘着他不放的大白蛋, 心里也是一片茫然。别说崽子了,他连个小少爷都还没敢上;就算上了小少爷人家也不会给他下蛋, 啊呸, 生崽子啊。
……不对,问题的重点应该在于, 他一个人修, 怎么可能有个蛋做的族人。
“莫非是灵根相似?”御兽峰的峰主是个赤膊大汉,这会儿正蹲在班岚身边一脸艳羡地看着那颗黏人的蛋, “我的灵根天生带毒,就没几个灵兽愿意亲近我的。”
迤墨原本正盯着那颗蛋蠢蠢欲动,闻言不由得分给御兽峰峰主一个眼神:所以说这人是怎么当上御兽峰的峰主的?好好奇。
班岚手忙脚乱地把那颗快要贴上他的脸的蛋按下去,又怕磕破了蛋壳, 只能别扭地别开脸,对着一群迷之平静只顾看戏的辰启宗各个峰主、弟子道:“你们不拦着它一点儿?不怕它就这么跟我走了?”
炼器峰的峰主是个瘦瘦高高、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修士,揣着手乐颠颠地道:“好说好说, 它若是跟你走了,我们也能省下一大笔钱。”
班岚:“……”
班岚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哺育这兽卵的池子, 脸色发青。
这池子里头做了个蕴灵阵法, 却又和蕴灵池不甚相同;而池中翻滚着的, 是各种神兽、灵兽的精血, 班岚过来的时候瞧见的景象便是这大白蛋飘在池子里,直径十几丈的大池子里头的精血被蛋鲸吞似的吸收着,水位肉眼可见地往下降。
灵兽精血还好说,猎杀一头灵兽能炼出个一瓶子、约莫一升的精血,填满这个池子也不至于让辰启宗伤筋动骨;但是神兽精血就难说了。这世间神兽数量稀少,而且神兽与人修的立场关系十分微妙,辰启宗也不可能去跟神兽打交道问它们讨要精血。所以,这池子里头的神兽精血,都是从那些个拥有稀薄神兽血脉的灵兽体内提炼出来的,一头可能也就能炼出个三到五滴,放在拍卖会上是论滴卖的,滴滴都是天价。
班岚一个小小元婴,手里头只不过有一个苍蝇腿儿大的聆风阁,哪里供得起这么个烧财玩意儿啊;他也总算是弄明白辰启宗迅速缩水的钱财是怎么回事了。
炼器峰峰主还在那儿不停地怂恿班岚:“花阁主少年英雄,小小年纪就有这般修为手笔,又与这灵兽卵如此投缘,想来是个……”
炼器峰峰主单明显然不经常恭维人,两句话下来就自己找不到逻辑了,于是顿住,隔了一会儿才接着道:“……想来是个有钱人,总之会养得起这小家伙的。”
班岚:“……”
班岚诚恳地回道:“单峰主,您真觉得我个活了百年不到的小年轻,能和屹立数万年的辰启宗相比?”
单明显然不知道良心为何物,顺嘴便接道:“可以可以,哪怕现在比不上,隔几年也就可以了嘛。”
班岚被噎住了。旁边几个看热闹地峰主也笑了起来,打趣了几句之后,掐了个诀把那个黏人的大白蛋送回了血池子里,便带着班岚朝附近的一座假山走过去,三三两两地或坐或立,摆出了好好谈谈的架势。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老熟人藏染珩先开了口。
“咳。”藏染珩抱着剑,握拳抵着唇边咳了一声,吸了口气:“花阁主,今日见着灵兽卵与你当真有些渊源,我们便也不瞒你了。”
“其实,你之前与我说的,让摘星阁放出去地言论,并不全是胡编乱造。”藏染珩缓声说道,“那日你说出那段话,我差点都以为你知道内情了。”
班岚一愣,回想了一下自己说的几个要点——把这灵兽卵说得来头越大越好,最好把这玩意儿和整个修真界的格局变化都拉上关系。
吞了口唾沫,班岚握着小少爷的手掌,难得地有点紧张:“峰主是说,这东西真的是什么神兽幼崽?”
藏染珩却摇了摇头,道:“不……我是说,这东西真的会关系到整个修真界的格局。”
“你知道这东西我们是在哪里发现的吗?”
“荒古战场。”
荒古战场。
这四个字如一柄巨锤当头砸下,砸得班岚脑海一阵恍惚,仿佛连周边这灵气充裕的空气都沉闷了起来,心里有个声音疯狂地叫嚣着:这怎么可能?荒古的历史不是断代了吗?荒古战场是什么,荒古留下来的一枚蛋,又是什么!?
但还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微弱又坚定地从班岚心里滋生。
它说,没错,就是这样的。本该如此,本就如此。
藏染珩还说了什么,班岚似乎在走神,又似乎听了;等他回过神来,就发觉脑海中似乎深深地烙下了藏染珩的话。
荒古战场,说到底根本不是什么地理上的战场位置,甚至不是一个可以找寻的秘境。
现今的大陆,按照地域分为五域四海,每个域零零总总都划分成了十几个到上百个境不等,每个境又划分为国,国划分为城镇等等。但就算如此,修真界的人数量并没有太多,毕竟普通无法修真的人类不能适应高灵压的环境,而修为越高的修士,在繁衍上受天道的桎梏就越深。
因此,大陆上仍然存在着大片大片的未知领域没有人修的痕迹;而这样的场所,往往意味着资源,是危险和机遇的集中地;修真界中大大小小的门派,每隔一阵子就会派人去探索一番,往往是敲定了一个地方,然后许多门派弟子一同前往,一来是互相间长处短处有个照应,另一方面也是防止什么稀罕的资源被独吞。
辰启宗的根基在西域,化幽境;要说正道标杆的地位,基本上能够影响到大半个西域,常驻在这一片的修士往往是把修真界第一标杆的名头网到辰启宗头上的,而事实上,整个修真界中,地位与辰启宗差不多的宗门林林总总约莫有二十多个。
事情就发生在不久前的一次集中探索活动中。
能够相约一起探索某处未知领域的宗门,自然不会是地位相差过大的那些,毕竟实力层次差不多要在一条线上。
就在那二十几个宗门的弟子、包括几位长老一同进入中域的某处未知之地时,异象陡生。
在场的百十来人,尚未分散开来行动,就在同一时间陷入了一个似真似幻的地方。
那里,似乎是在夜晚,又似乎是在白日。
整片天空烧着如火一般的流云,赤红金黄,从天际漫卷而来,就连当头的天空都如火光灼烧一般,金红的颜色像是沉沉的血迹,又像是飘渺的羽衣;似真似幻,空气扭曲成透明而不规则的涟漪。
就是在这样的空中,数以万计的星辰正在飞速陨落,带着撕破天幕的白色尾焰,发出无声的咆哮。
仅仅是天空而已——就已经在无声中透着某种悲愤至极的嘶吼,仿佛透过那层薄薄的天空,可以看到一双悲痛到赤红的眼睛,困兽般的咆哮和挣扎。
但这还不够。
那一百多名修士还看到了脚下的土壤。
地面上所有植物,都没有一副完整的植株模样,烂的烂,断的断,甚至还有的在熊熊烈火中爆裂出令人窒息的枯焦气味。
仅存的绿叶上沾染了不知哪里来的鲜血。
断肢、骸骨,遍地都是,却又在肉眼可见地消散。
有修士不由自主地挪了挪步子。
脚下泥泞松软的土地黑沉沉的,抬脚踩下,再提起,一个脚印留下的坑洞中,就滋滋地冒出些液体,把那脚印填补成一个小水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