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呢,郑煜也是有点脾气的。
虽然没有硬性规定,但是其他人都是全天候随时待命,如果真有顾客半夜三四点上门了,他们照样敞开大门迎客。
但郑煜就是不乐意,他非要下午四点再开门,是为了能够睡个懒觉然后慢悠悠地去做事。
因为他不怕死,可是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所以才在这里撑着。
倘若不是屋子里的那个时……
唉,算了,不再提。
抹了把脸,郑煜回屋冲了个澡去,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张蔚也没说今天要不要来,那么他可以先去跟A市那位新客户接触一下。这样子的话,就基本上算是他真真正正的第一笔自己独立完成的交易了,希望冥王回头给他们算账的时候,记得要对他手下留情一些了。
手环上的任务条里储存了那个女人的联系方式,这会儿十一点多,不知道对方忙不忙。
这样想着,郑煜还是按了转接,用自己电话拨了出去。
滴滴滴响了三声过后,那头有人接电话了,轻轻“喂”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和疲惫。
郑煜低头笑笑,站在了窗户边:“是林女士吗?您好,之前您和我们预约过的。”
他没说名字,但对方一下子就领悟了。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下,应该是那位林女士捂着听筒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然后才说了声抱歉:“您好,是我。”
“是这样的,不知道您中午方不方便一起喝杯咖啡,因为这边没有办法详细跟您解释,所以……”
林女士迫不及待打断了他的话,说:“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的——中午大概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我这边都没问题。”
身为一个金融公司的高管,她哪里会不知道这样打断别人说话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但她现在几乎是已经筋疲力尽,所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一心想要快点,快点,再快点!
郑煜沉默了一下,抬起眼去看窗外的景色,阳光只有一条线能洒进来,而对面的墙上满是斑驳痕迹,墙角阴暗处甚至还有青苔黏连。
耳旁传来林女士略显急促的呼吸声,郑煜垂眼,漫不经心地把目光转向了一旁。
然后顿住。
他目光闪了闪,面色不变:“一个小时后,去春城路最后一条巷子,我在那里等着您。”
“好。”
电话挂断了,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郑煜随手把手机塞进裤兜,转身往门口去。推开门的时候,一串清脆的风铃声响起,叮叮当当地带着春天的清新气息,是格外好听。
但这声音吓到了巷子口的人,看见推门倚在门口的郑煜之后,她猛地直起身子,嘴唇动了动,好像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好歹她今天没喝酒,人就还是挺清醒地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过来打招呼:“老同学,你在这是……”
郑煜没说话,只是顺手拉开了门,做出一副请进的模样。
这下也不用问了,张蔚心里头清楚。
她也忽然沉默,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默默走了进去。
今天的她跟昨天夜里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截然不同,精致的妆容和上挑的眼线,细长的眉眼里头装着的江南烟雨又重新在胭脂的覆盖下被捞了回来。
她摘下墨镜,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然后勉强笑笑:“不是说下午才开门营业嘛,正好我在附近,就想着说过来看一眼……”
但郑煜这会儿反倒是波澜不惊起来了。
他还有心情去吧台烧热水,然后问:“喝酒还是咖啡?”
“……有黑咖吗?”
郑煜眯眼:“巧了。”
两杯如墨水一般的黑咖啡上了桌,屋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张蔚看起来似乎是有些紧张。虽然她今天涂了个烈焰红唇,但是那不停闪烁的目光,以及大腿上握来握去的两只手,都已经完全把她的情绪给出卖了个彻底。
郑煜不着急,轻轻吹了吹热气,等着她开口,看看她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也不知道是五分钟还是十分钟,张蔚绷不住了。她把双手往桌子上一按,脊梁都整个往前倾斜,压低声音问:“你是这里的人?”
郑煜垂着眼,抿了口咖啡,动作慢悠悠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气定神闲的味道。
挑了挑眉,好像真的是不经意间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开口:“看你这反应,基本上也知道我们主要是做什么的吧?那我大概不用跟你解释了,挺好。”
他这么直截了当的承认,让张蔚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喃喃道:“所以,你果然已经死了?”
郑煜挑眉:“你那么盼着我死?”
“……”
张蔚自觉失言,但却以为是提到了他伤心事,就故意把话题扯到一旁去,干笑几声说:“你们这名字起的也是有意思,怨灵商铺——不知道的人还当这是鬼屋或者是年轻人爱的那些新潮玩意儿之类呢……”然后又猛地凑上前去,“是魔法?电视里那种?”
而郑煜慢悠悠放下了咖啡杯,跳过了最后一个问话,跟她说:“我没死。”然后伸出手去示意,“不信你摸摸看?”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好像什么事都没办法让他生出异样情绪似的。这样子,反倒是让张蔚有些不安,心里头怦怦跳的厉害,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郑煜看着,就笑了:“倒是我要问问你才对。”他把手放下,整个人靠在后头松软的沙发靠背上,“你以为我死了,那意味着你觉得现在的我是个鬼魂……这样你还敢跟我过来?胆子真大。”
说到最后,还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