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泉谷。
花期见了张半里惊愕的神色,还以为她这是为自己“丰厚的本钱”所震慑,霎时又得瑟地叉腰抖了抖,不过令他失望的是,佳人脸上并没有羞赧之色,反而见她忽地正了脸色——
“这是什么?”张半里指着花期脐下三寸的一处红色花纹道。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极乐之……嗷嗷嗷!”还没等得瑟完,一道巨力忽然袭在了花期的难言之处。因着没有半分防备,着实痛得不轻。
张半里见人在地上趴了好半晌没缓过来,虽有些许愧疚,但依然冷言问到:“我问你肚子上的花纹是什么?”
“你这女人,好狠的心!伤了我的宝贝还只顾着什么花纹花纹……就不能安慰我两句?”花期撇撇嘴,偷瞄了身侧之人一眼。
张半里无奈吸了口气,标准微笑蹲下身子:“方才得罪了,是我不知轻重,下不为例。现在可以告诉我这花纹的来历?”
“不行不行!”花期越发得意,一转头将脸凑了过来:“亲我一口就告诉你!”
“……”张半里看着这人臭不要脸的作态忍了忍,终是一拳呼在了他脸上:“自个儿玩去吧您!”言罢,头也不回的离开。
回到院里的时候,张半里还有些气,稍稍平复了会儿才推门进去。外厅的灯光还亮着,里间却是一片黑暗,想来十五已经休息了。带着躁郁的火气,张半里一夜瞪眼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一早,叶禺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十五正拿着扫把在院里扫地。
“你怎么起这么早?难得有时间怎不多睡会儿?”
“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觉了。”十五没有抬头。
叶禺闻言无语望了望天:“半里兄和我师姐呢?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人?”
“说是李城主有事相商,叫你不要乱跑。”
“什么叫我不要乱跑?我偏要偏要......”叶禺一个闪身将十五手里的扫把夺走,得意地扬了扬。十五仿佛没看见似的,又变出一把来继续扫。
“嘁,没意思。”百无聊赖在院子里待了一上午,本以为能等到张半里他们回来,却是临近中午的时候接到了去城南里巷的消息。十五叶禺虽抱有疑虑,却还是依言去了。
只是还没到城南,两人便远远的看见一栋精美的红色木楼拔地而起,精致的漆身在日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等近了从底下望上去,层层叠叠的雕梁画柱与翻飞的黄灯笼相辅相成,蔚为壮观!
“乖乖!这就是合一阁了?”叶禺嘴中是不停的赞叹,等到上了楼更加不得了:“没错没错,就是这么些个场景......”一边说着,一边与进出的管事杂役让路。
不过这番欣赏也没有持续多久两人双双被张半里抓去做了苦力,同时被抓的还有沉宓和花期。不过令叶禺不解的是,两人的脸色似乎都不太好,花期走路一瘸一拐的似乎伤得不轻,沉宓心不在焉一连打碎了好些个物件。
叶禺见状戳了戳十五,用眼神询问,却见十五摇了摇头很快又投入了手里的活计。
同样对沉宓心不在焉的态度抱有怀疑之心的还有张半里。晚间歇息的时候,张半里找了个没人的屋顶将沉宓拎了上去。
“喏,给!”随手丢了一坛酒在沉宓怀里后,张半里率先拆开饮了一口,瞬间辛辣传遍整个口腔,然而过后他还是轻叹了一声:“嘶——还是易仙居的青竹酿喝起来爽啊!”
沉宓原本肃然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颜色,他勾了勾唇,打开酒坛也倒了一大口,却是被呛得咳嗽连连。
“哈哈!我还说是我量太差,原是这酒太烈了!”
一听张半里说酒量,沉宓不知忽然想起什么,轻笑着摇摇头:“酒量差,酒品更差。”
张半里全当没听见,拍了拍坛子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落日云霞并不看他:“残阳落地,孤雁回巢,美啊——”
沉宓顺着他的视线也望向了天际:“那天,你都听到了吧。”
几不可见的停顿在张半里身上一闪而过,他笑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天?”
“不记得那我便再说一次。”沉宓定定地望着身侧之人的侧颜,细声道:“你可愿与我回云青城养猪?”
“噗嗤——”
“我是认真的,你仔细考虑考虑。”并未受张半里的扰乱,沉宓依然正色,酒坛上修长的手指节泛白。
张半里收敛了笑意,这回倒是没有回避。沉默了半晌,终是说出了自己的回答:“我便是那日对你见死不救的男修,现在你还愿意让我跟你回云青吗?”他加重了男这个字音,为的就是点醒他内心的理智。
然而点醒的显然不是理智,而是痛苦的挣扎。沉宓低垂了眼眸,轻声道:“你若是愿意跟我回去我便不......”
“我不愿意!”张半里毫无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回答:“我不愿意。”言罢,终是退了身上好些年的幻形法诀,露出了原本的模样,然而沉宓却是侧转了身子回避不愿相视。
“你看着我沉宓!看着我!”张半里想要抓住沉宓的手腕,然而被他一抬手躲开。缓了缓,张半里不再强求,拎着酒坛子起身就要离开。
“我不喜欢你开暗馆。”这并不是什么控诉,相反,张半里听出了些许哀求。
然而,这并不是谁不喜欢就能停止的事情。
“随便你。”说到底,当初没救沉宓,他也不欠什么,毕竟在此之前彼此也只是陌生人罢了。
落日真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东西,不论看的人如何挽留,它终将落入土里。在最后一丝余辉消散天际之后,穿云的孤雁分明看见,远处屋檐上的那坛孤酒,被清冷的晚风吹袭,从精致琉璃上滚落,直至落碎在了青砖瓦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