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抽噎着抹眼泪,说道:“有的,少爷,老太爷说少爷今后要叫您记得,权财到底是身外之物,切勿看得太紧,往后日子顺遂了,要多紧着家里的人,莫要忘记了祖宗!”
陈晈闭了闭眼睛,道:“可还有旁的?”
那小厮摇摇头,只是哭泣。
陈晈次日便将此事禀了去,告了假启程回乡,料理了陈世光的后事,自是少不得要同陈学年见面,这回陈学年不敢惹恼了她,却是指桑骂槐地说些不中听的话,无非是指责陈世光在去世时,陈晈没能前来,尽一尽孝道。
陈晈没同他计较,却是被戳痛了心脏,一连几日都消沉得很,往日的春风得意都泯灭了,陈田田看她连着几日都没吃甚么东西,晚间便送了些米粥来,陈晈见人来了也不发话,陈田田默了默,问道:“我差小厮上皇城告诉喊你回来,想来你也知道了爷爷临终前的话了罢!”
陈晈这才抬头,嗯了一声。
陈田田再默了一会儿:“这里我要说一句,我们和妞儿接了消息,才走到门前,爷爷便走了,到底是晚了一步,爷爷走时到底说了什么,我并未真正听见,我后来问了伺候的婢子,说爷爷并未说了什么,只嘱咐人好好照顾那只猫儿,陈家人差人来说爷爷的遗言,你听听就是,真假未可知,其余的莫要多想!”
陈晈晓得她是怕陈晈罗等打着陈世光的名号,要求她做东做西,来做一番提醒罢了,随即点了点头,心中也明白,只说自个想呆会儿,这几日陈田田也是悲切得很,说了这一番话后,心中也难受,便下去了。
待挑了帘子出了门,高盛思方才道:“可是说了?”
陈田田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道:“以后你也不必要提起这事儿了,我只嘱咐她以后陈晈罗等提起,她莫相信,后面的都没说了,她的性格我知道?表面不说,心中最是记得清楚,若让她知道爷爷临终前一直喊的是她的名字,怕是这辈子都要遗憾了。”
高盛思沉默不语,陈田田红着眼睛,想也亏陈晈做事周密,陈世光身边的丫头小厮,都是陈晈亲自选的,眼见着陈世光精神不济时,陈学年等竟然想把他们都赶出去,还不让他们来报信,奴仆们早就得了她的嘱咐,周旋了一番,硬是跑出来通知了她们,只是等喊了他们过来时,陈世光已经走了。索性她们虽然迟了些,到底是到了,若是早前没这么布置,陈世光怕是走了她们也不知道,她们遗憾不说,陈学年少不得要在里面做些文章,单就这遗言,就算是他们造假了谁又知道,老人家最后的心愿,谁还能不满足不是?
当时陈学年当着众人面公布陈世光遗言时,眼神闪躲,言辞含糊,陈田田冷着脸盯着他,他到底是忌惮这个女儿,没敢说出太过分的要求来,只是说爷爷嘱咐陈家人莫忘了祖宗!到不算太出格,她也不好在陈世光才去世就同陈晈罗等闹起来,让人家看笑话,便都忍了,退了一步,没喊陈世光身旁的丫头们来对质!
若是他要是借这个机会使幺蛾子,陈田田当时就做好了打算,就算是撕破脸,她也绝对不会忍气吞声!
后来私底下找了丫头来问,才说其实陈世光并未说旁的遗言,只是不断的喊着陈晈、陈晈胜的名字,陈田田沉痛之余,嘱咐了小厮们,莫将这话说出给陈晈听,省得陈晈听了更伤心。
陈晈料理完这边的事,便起身回了京,年是在皇城过的,陶大人怜她不能回家同家人聚在一起,便派人去接她进陶府过年,陶府院子里的梅花开得肆意盎然,陈晈却无看花的心情,同恩师下棋时也难得提起精神。
陶涂晓得她才失去亲人,并不计较,只是借着棋局开导她两句,凡事要看开些,陈晈皆一一应了,吃了年夜饭,陈晈不小心贪了几杯,陶涂见她醉得迷迷糊糊,便喊人扶她下去歇息了。
半夜起来倒茶水喝时,听房外几个婢子道:“状元爷长得可真是俊俏!又如此得老爷赏识,倒同我们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陈晈嗤笑了一声,她是因头一次在外面过年,又念着陈世光,故而多喝了几杯,但她性格一贯谨慎,并未喝得糊涂的地步,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丫头们都禁言了,果然听见一道清凉的女声道:“陈老爷呢?小姐有请!”
门外静了会儿,有个小丫头才小声道:“怜绮姐,喝醉了哩!”
怜绮刁钻道:“喝醉了?陈大人不是号称千杯不醉么?”
“……怜绮姐,这……”
“你们尽管进去通报,小姐新得了首诗,想要请教请教陈老爷!你们又不是不晓得,陈老爷一贯忙得很,今儿好不容易见着人了。”
陈晈喝了口凉茶,神思方才清明过来,今日是过年,她自然想家想得紧,吃饭时也心不在焉的,可那时同桌吃饭的,却不仅仅是陶涂一家人,还有陶菀茹两个堂哥,学识一般,酒量倒是了得,又都是些眼力深的,说话滴水不漏,是灌了她不少酒,她那时并未深究,现在想来陶涂的目光却饶有意味,立马仔细去听,便听怜绮突然稍稍提高了些声音道:“那便罢了,其实我今日已经诗带了过来,陈老爷实在起不得,好歹也将诗稿收下,明儿在答复我们小姐,我们小姐也是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