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丹一愣,万分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种话,然而她接着道:“高大哥不待见我是应该是的,今日高大哥的新娘子想必也等着急了!”
她说着,轻轻的抹了抹眼睛:“高大哥何必嫌弃我,我只是恋慕高大哥的痴人一个罢了,恋慕了这些年,高大哥不记得救过我,我却记得,当时我跑下田坎,遇见了田田姐,我问她你是谁,她说你是她的大哥陈晈罗,我便真以为你是陈晈罗,如今,我果然也嫁给陈晈罗了,可大婚那天,我才发现陈晈罗不是你,原本……”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抽噎道
“原本我也就认命了,但高大哥,我找了你这些年,你都不出现,何故要在我才知晓自己嫁错人之际,迎娶新娘子?新娘子是旁人,我也就认了,可为何新娘子是田田姐?”
她突然激动了起来:“怎么能是她?她当年明明说你才是陈晈罗,明明,明明……高大哥,我……我也……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只想见你,可你已经是……他人的新郎官,我也已经是别人的夫人了!”她趴在雪地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柔嫩的手冻得通红,那灯笼上的烛火经过短暂的爆发后,终于缩成小小的一团,眼看着就要熄灭了。
高盛思在这明明灭灭中终于想起来,他确实救过一个被人欺负的姑娘,但他小时候救过不少小伙伴,为她打架并不是先例,听得她嫁的是陈晈罗,自然也晓得她就是杜丹了。
顿时皱起了眉头,看也懒得看,道“既然你晓得你已是人家的夫人,便对了,何必说不知道怎么办此类的话来?”
杜丹听他说完,整个人都僵住了,呆呆的说道:“高大哥,你说什么?你晓不晓得……”
她看着高盛思的身影已经走到一棵杏树边,再也顾不得许多,失控地喊道:“高大哥,你如今满心是她,不晓得她……不晓得她的可怕,她对我又岂止这一件事?”,
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怪不得那时她诬蔑我和家丁,原来是怕,是怕我……”
并未说完,而是秃废的摇了摇头,绝望道“罢了,罢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家中自幼教导我要与人为善,如同高大哥你说的那样,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但高大哥,我且要说一件事,并不是出于憎恨……”
自嘲地说道:“我又有什么好憎恨的呢?我从来都没有得罪过她啊!”
深深的吸了口气:“高大哥,陈田田已经有了身孕,我晓得你其实不认识我,自然是不会信我,但我已经是这样情况,也害不得她了,你只消请大夫为她把脉且知我讲得是不是真话了!”
高盛思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见她有气无力的陷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眼睛中充满了绝望,那模样果然是我见犹怜,冷冷地道:“我以前是对陈少奶奶并无什么印象,如今倒是印象深刻了,谎报我小叔子上了山,将我引来,后又自导自演的闹了一出苦情戏,巧妙的将我夫人诋毁了一通,还晓得我夫人怀了身孕,我瞧着,陈少奶奶也不如表面这般毫无心机。”
一甩袖子,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个什么模样,气匆匆的下山去了。
回了家中派高恒去陈府探望,叫他一旦发现陈晈回家再回来通知一声。
高恒瞧着他一身寒气,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便匆匆的拿了伞出去,免得遇上大雪。
忙活到夜里,高盛思终于入了洞房,然而她的新娘子并不坐在床上,而是正就着烛火绣一件直裰。
瞧着那颜色就晓得是陈晈的,他撇了嘴,慢慢的走过去,见那盖头放在桌上,秤杆也放在上面。
陈田田望见他进来了,咬断了线索,道:“快帮我将凤冠娶下来,可重死我了!”
高盛思顿了一顿,伸手拔了她头上的金钗,喃喃道:“娘子,好不容易成个亲,我还没有掀盖头呢!”
陈田田有些脸热,啐了他一口:“不害臊,都老夫老妻了!”
捶捶肩膀:“后日枸杞和昌允就要上京,我为他们多准备些衣服,裁缝铺里哪有自家人做得仔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喝醋,还喝得毫无道理!”
高盛思想同她温存,便将那直裰夺了过去放在一边,要过来抱她。
她想大婚晾着他着实也不好,且他们也好些时日不见了,他平日里都赖着她,此时定然是猴急了,便也只是小声的嘱咐道:“你……你……莫要莽撞,小,小心些……”
高盛思自然晓得她指的是什么事,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小声道:“我省得,我省的……”
说是这样说,那大红得喜服险些让他撕碎了,正此时,陈田田鼻尖嗅到他身上一阵胭脂水粉味,顿时脸色就不好了——她自从怀了孩子,脾气就变得喜怒无常,以往陈晈混账,她都能说服自己不生气,然而现在却是不行,就连陈晈超过了她规定的时辰回家,也能让她气好一阵子,对象换成了高盛思,更是严重了,她一把推开他,冷冷道“你身上什么味道?”
高盛思一顿,方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儿,他虽然不会撒谎,此时脑袋灵光得很,面不红心不跳道:“定然是出去敬酒时沾染的了,我去洗洗……”
便在陈田田的嫌弃的目光中挠着后脑勺出去洗澡了。
芥兰等了好半日,终见杜丹独自一人从山上走了下来,心中已经了然了,赶紧抱了斗篷迎上去,为她系了了带子,一摸她的双手,冷冰冰的仿佛铁块一样,心疼不已,酸涩着眼睛道:“那高公子倒是好狠的心,便是不信您,也应该将您送下来,如何把你一个人留在山上?”
杜丹深深吸了口气,五指掐入了掌心,眼中流露出阴狠——陈田田,陈晈,你们等着,都给我等着!
一阵寒风吹来,她猛烈的咳嗽起来,芥兰晓得她怕是风寒严重了,赶紧扶她上了马车,叫车夫快马加鞭,将人送回去。
她坐在马车里,只觉得头很疼,脑海中一会时年少时她在田坎中受人陈晈罗欺负,一会又是高盛思救了她的,对着她轻轻一笑,一会又是木泉握着她的手,认真的告诉她会对她好,她猛然睁开了眼睛,脸上的柔弱已经悉数推却了,问芥兰道:“那东西可埋好了?”
芥兰点点头,若说先前她还为这件事觉得愧疚,可刚刚看见杜丹一个人失魂落魄的从山上走下来时,她的愧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小姐且放心,他们这些人,都应该遭受到报应,都是他们害得您落到这样的境地!”
陈晈这厢闹闹走走,走走闹闹,眼看到了家门口,突然听见不远处一阵车轱辘声,陈晈立马双眼放光,挣开丫头要去骑大马,那两个丫头见她挣脱了,惊慌的要去追她。
迎面而来的马车显然也被她惊吓了,那侍卫眼看着不对,只能得丢了灯笼跳过去降住了马,那马嘶鸣了一声,很不爽的抛蹄子。
车夫和众人看着马平和了下来,都长长的舒了口气,车里的芥兰好不容易才将杜丹哄得睡了,这回又被惊醒了,她正要发作,却听得马车外有一男声铿锵有力地道:“你如何赶的马车?伤了我不要紧,要是伤了举人老爷,你可晓得后果!”
那车夫原本是一肚子气,听了这话,连忙擦了眼睛仔细看,见对方竟然是陈晈,心中暗骂倒霉,也不敢说什么!
倒是陈晈不爽了起来,一甩袖子,做出个牛逼哄哄的模样,腆着本没有的肚子,道:“你个老小子,倒是爬道老子头上来了!”
打了个酒嗝:“老子今儿就将话搁这儿,谁敢给老子闹绊子,老子一只手捏死他,有本事找靠山,我倒要看看那个靠山能跑到老子头顶撒尿!老子鸡、八都给他捏碎了!”
陈晈喝得醉,吼了几嗓子没气力了,半倚着身旁的小姑娘,却有精力抽了另一个头上的一只钗子砸在地面上来体现自己的愤怒,还能踢了旁边的侍卫一脚,粗粗的喘了口气,伸手将衣襟拉了拉,露出半截锁骨,仰着下巴,在屋檐下两个大灯笼的照耀下尤其的光洁,迷离的双眼游曳着桀骜不驯的光。
杜丹在轿子中就听得她讲话,早已经将帘子掀开了一角,虽然看得出她似乎是喝醉了,却仍然被她的阵仗吓得一哆嗦。
她看见陈晈推开丫头,一只脚踩着在陈府门口石狮的基脚上,右手搁在膝盖上,微微前倾的姿态与不耐拨拉衣襟的动作,像是一股子难以名状的勾引,猝不及防的击中了她早已经死水一滩的内心,她的脸蛋陡然发热起来,不做声的放下帘子去,深怕芥兰听见她内心的擂鼓。
上一次去陈府的历程屈辱万分,她不愿意再次想起,但陈晈却是给了她极深的印象,想当初她少年时时,陈晈还只是一个流口水的黄毛小子,如今竟然是如此翩翩少年郎,比起陈晈罗不晓得要强上了几倍。
高盛思同之相比,也不过尔尔了。
她心中冷冷一笑,据说她还尚未定下亲事,这便好,她定要她毁在她的手中,要让她栽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想必到时候,陈田田的脸色一定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