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是好友啦，一起来聊天吧！”

她没主动问好。

池声也没动静。

两个人的聊天界面就一直维持着这样冷淡的空白。

江雪萤顿了一会儿，从备注界面退了出去，

她想了很久，还是选择不给池声打上任何备注。

池声这个号其实也很上少，

或者说基本不用。

纯粹只是个摆设，没见过他在线，更没见过他发朋友圈。

9.1号开学。

高二是高中生活的一道分水岭，如果说高一大家还能尽情感受高中校园的青春活力的话，升了高二之后，明显就能感觉到气氛的陡然紧张。

这种情况下，江雪萤能更清晰的觉察出，她跟池声之间本就飘摇可危的一线联络，变得愈发淡薄起来。

开学没几天，江雪萤就听说9月份的时候池声有一场联赛。

大概到10月中的时候，出了成绩。

南城二中有包括池声在内的几名学生获得一等奖，入选了省队。

星期一当天的升旗仪式上，学校特地叫了池声几人来给大家做讲话。

少年被提到主席台上，神情还是很淡漠，演讲稿比其他人都短，没玩什么尬的，通篇下来中规中矩，但说得还挺诚恳的，

只在结束时，微微抬起眼，

琥珀色的双眼在阳光下恍若琉璃，眼皮窄而深，微微上扬的眼角锋锐如蝉翼薄刃。

漂亮到过分清澈，清澈到锋锐，

语气平铺直叙，言简意赅

“祝大家从今往后都能取得好成绩。

我的讲话说完了，谢谢大家。”

或许是容貌优越，又刚有荣誉加身，即便说些再官方不过的套话，也数不尽的少年意气，

“四季可爱唯春日，一事能狂便少年”。

在这个少年最意气风发的春日，四周欢呼声震天。

跟大多数仰慕池声成绩的同学那样，江雪萤踮着脚站在拥挤的人群中，懵懵懂懂地捏紧了衣角，

心里说不出来是为少年高兴，还是微有些失落。

原来，远远地站在人群中看池声是这样的感觉。

升旗仪式之后，江雪萤回到班里，正好收到陈洛川发来的消息。

问她中午要不要一起去吃饭，他知道二中附近看了家特别好吃的盖浇饭店。

陈洛川：“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吃的好像就是盖浇饭吧？”

“对，你吃的咖喱牛肉，我吃的西红柿炒鸡蛋。”回了过去之后，江雪萤就没再多想。

陈洛川却是隔了足足三分钟才回复她的。

“……原来你都记得。”

江雪萤捧着手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叮了一口，

因为当时算是一见钟情，所以她记得很清楚，而现在，却奇异地有了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那一起去吗？”陈洛川很快又再次对她发出了邀请。

江雪萤一怔，打字：我中午跟萌萌约了——

还没发送。

手机响了一下，

clc：就是这次，想主动邀请你。

—

“就是这次，想主动邀请你。”

不是错觉，

看着手机屏幕，江雪萤倏忽想起她第一天找陈洛川聊天的时候，

陈洛川的态度客气有礼，十分商业。

但这一次，言语里的主动简直是明晃晃地溢了出来。

从那天乌龙之后，江雪萤就能清楚地感觉到陈洛川态度的变化。一开始，她只当这是他出自于补偿心理的照顾，可伴随着少年越来越主动，态度越来越暧昧，也让她越来越动摇了之前的猜测。

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江雪萤稍稍修改了措辞，发送了过去：

——应该不行，我中午跟萌萌约了。

过了一会儿，

陈洛川回复。

clc：“你们打算吃什么？”

江：“还没想好，可能米线吧。”

陈洛川提起沈萌萌的自然主动，让江雪萤有点儿怔愣的同时，忽然涌生出一股意识到社交圈已经被入侵的手足无措。

……到底是什么时候跟陈洛川这么熟了？

站在校门口等着沈萌萌的时候，江雪萤伸手挡着阳光，默默地想。

人从越来越多，变得越来越少，还是没看到沈萌萌的身影。就在江雪萤斟酌着要不要给她发条信息催催的时候，沈萌萌的消息就先弹了出来。

好几个“大哭”的表情，刷屏一般占据了大幅的聊天界面。

“呜呜呜萤萤对不起，老刘拖堂。”

“救命啊SOS，我感觉他不把这两道题讲完不打算下课了。”

“要不你先去吃吧？”

陈洛川的消息几乎是跟着沈萌萌一起弹出来的。

clc：老刘拖堂了，你们还一起吗？

江雪萤先回复了沈萌萌，道了声好，

这才切出去回复陈洛川：萌萌刚跟我说了，要我先去吃。

她已经不是之前上个厕所都要手拉着手，食堂吃饭头碰头的中度社恐了，反正也就是填饱肚子。随便找了家炒饭店对付了过去，江雪萤结账出门。

她吃得快，时间还早。

校门口有两个买水果酸奶的摊位，非常适合吃完饭买来解腻，

这厢她刚停下脚步，准备选水果，后脚就突然被人叫住了。

“江雪萤？”清透的少年音色，微含笑意。

不用回头看，她也认出了来人。

“陈洛川。”她回头，很坦荡泰然地打了个招呼。

“好巧，又见面了。”陈洛川笑了一下，朝她走了过来。

江雪萤没吭声，目光落在少年微微汗湿的额发上，

少年的呼吸有些急促，好像是跑着过来的。

“你这是一下课就跑出来了吗？”

她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话音刚落，陈洛川的身形显而易见地僵硬了一秒，

有点儿紧张的模样。

“对，拖堂太久胃里饿得难受。”

“在买酸奶吗？”陈洛川冷不丁地问，“有什么推荐的？”

——这是在转移话题吗？

江雪萤选择没拆穿他，也跟着陈洛川一道把视线放在摊位上。

陈洛川解释：“我还没吃过这个，第一次买。”

“我平常喜欢加西瓜这些味道比较温和的，酸奶太甜，要是水果太酸，衬得味道更酸。”

陈洛川微微偏头，就看到江雪萤很认真的侧脸。

很诚恳地在提出自己的建议。

她皮肤白得很清透干净，小巧的耳朵落下一缕茸茸的碎发，像是什么小动物。

陈洛川喉口动了动

眼睫微颤，不自觉靠近了点儿。

两颗脑袋凑得越来越近，江雪萤一无所觉地作结：“当然这也是我自己的口味，你要是喜欢吃酸的，可以试试别的。”

抬起眼，正好撞入陈洛川专注的视线，

长睫微撇，垂眸看着她，没说一个字。

黝黑的瞳孔，只盛放得下她一个小小的倒影。

“……”

江雪萤动了动手指，后知后觉地跟陈洛川拉开了点儿距离。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她问。

陈洛川怔了怔，这才像突然回过神来了，“应该，没有了吧？”

“啊对了，你中午在哪儿吃的，有什么推荐没？”

“你不是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新店吗？”她想都没想反问，语气不自觉带了点儿防备。

陈洛川像是根本没感觉出她的防备之意，

“太远了。”陈洛川说，“拖堂那么久，来回估计赶不及。”

江雪萤没再开口，

陈洛川这个态度，倒显得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祝骁阳拎着一袋子可乐从校门口的小卖部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这一幕。

江雪萤跟陈洛川比肩站在酸奶水果摊前挑水果。

祝骁阳嘴巴里还叼着一张武大郎烧饼，这个时候烧饼也彻底吃不下去了，忙咬着饼给池声去了条信息，

“看见江雪萤跟陈洛川了没？”

池声离他不远。

升旗仪式之后祝骁阳特地约他出来吃个中饭，算作庆祝。

等了一会儿，祝骁阳等到池声回了个“？”过来。

“我看到了，酸奶水果摊这边，”收回视线，祝骁阳继续低头打字，动作飞快，比当事人还着急，“她跟陈洛川这事儿你应该听说过吧，我都听说了。

刺身，别告诉我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鹅妹子被陈洛川抢走啊。”

发完，又等了一会儿，

一直等到陈洛川跟江雪萤并排离开了，也没再等到池声的回复。

“你人呢？”

“之前你约的地，”少年语气平静，“操场。”

祝骁阳：“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去操场啊。”

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认命地跟了过去。

本来升旗仪式结束之后，祝骁阳特地就给池声去了条信息，放学别走，他买几瓶可乐，以肥宅快乐水代酒来好好庆祝一番。

只不过现在，可乐还是这个可乐，

味儿就不是这味儿了。

等午休时间，人都散去。

祝骁阳跟池声坐在操场看台上，

祝骁阳喝了一口可乐，“啧，这可乐怎么发苦呢？原来是某个人心里苦。”

池声懒得搭理他。

祝骁阳抬头看天。

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说起来，你跟江雪萤之间真就这样了？”

被他点到名的少年微闭着眼，

神情非常如常般冷淡，没什么情绪起伏，

完全不像是刚拿了省一的样子。

仔细感受了一会儿阳光，池声才半睁开眼，嗓音淡淡道：“再说。”

其实他之前就看到过了，用不着祝骁阳特地跑过来提醒她。

当时还是张城阳跟他说的。

“江雪萤在跟陈洛川谈你听说了吗？”跟祝骁阳如出一辙的开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