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乔:“我不困。”
裴多律回了句“好”,收起手机。
下一刻,王猛吸溜着螺狮粉开门,对上裴多律冷淡的表情,没咬断的粉条啪叽掉回碗里:“呃,裴、裴西施,不是……”
裴多律开门见山:“纪乔是不是住这里?”
王猛吃惊:“你知道?”
裴多律:“让我进去。”
王猛一米八多的个头再也没有给纪乔当保镖那天的牛逼哄哄,因为裴多律今天的脸色堪称鬼见愁,明明昨天一起喝酒时还那么平易近人。
“呃,我刚煮了螺蛳粉,太臭了,裴总您下回再来。”
怎么回事,纪乔装富被识破了?不能啊,怎么没通知?
裴多律:“我要进去。”
王猛虚胖地堵着门,“不合适吧,纪乔又不在……”
裴多律冷笑:“房东不是纪乔么?我是他丈夫我不能进?”
王猛被裴多律身上一瞬间爆发的气势震住,感觉再堵着就要踏着他的尸体过去了。
“能,能。”
裴多律进屋,都不用走动,只要站在门口就能把全屋收入眼底。
太小了。
他突然想到,这栋楼不是四四方方的规则建筑,正面挺大气的,多数房间格局也不差,但总有一两间房子夹在尴尬的地方,又小又逼仄。
而纪乔和王猛租的,便是最差的一等。没有客厅,只有过道。
“把手机放下。”
王猛正要通风报信,跟开会摸鱼被领导抓到了似的,差点吓尿。
“这间是纪乔的?”裴多律指着房门紧闭的一间。
“对,我也没有钥匙。”王猛机智地阻扰,其实钥匙就在冰箱上面,“你要看就叫纪乔——”
砰——
裴多律一脚踹开了房门。
纪乔这间是客厅改造出来的,不是砖墙,在裴多律眼里跟纸糊的没两样。
王猛闭嘴装死,在心里呼唤纪乔,你老公暴怒的样子好可怕。
纪乔的房间除了床和柜子就转不开身了。
裴多律看着枕头套被套被单三者三色完全不配套的单人床,心里的防线一根一根崩断。
怎么过成这样?
衣柜年头老,柜门卡住了,王猛再次目睹裴多律暴力拆门,闭嘴惊艳。
柜子里,纪乔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叠放整齐,全是裴多律没见过的破烂。
没胆子在他面前穿是吧?
裴多律翻了翻,甚至连内裤他都没见过。
王猛被窒息的气氛笼罩,觉得自己必须为兄弟两肋插刀,争取从宽处理:“你冷静点,他不是故意骗你的,为了骗你也不容易,内裤太便宜了都不敢在你家晒,也舍不得扔,眼巴巴拿回来的,真不图你钱,反倒还花了不少冤枉钱。”
说完,他感觉空气更稀薄了,似乎连螺蛳粉的臭味都闻不到了。
裴多律蹲在柜子前,有点想哭。
比纪乔因为害羞不敢在他家晒内裤导致内裤没干透大腿根过敏更荒诞的事情出现了。
因为内裤太廉价。
裴多律的视线在那堆廉价的内裤上盯着,仿佛能烧穿一个破洞。
真的有破洞。
就这还舍不得扔。
这一屋子的破烂,简直让人怀疑全部是垃圾堆淘来的,然后被纪乔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
难怪校服会那么旧,没钱买衣服可不就得重复利用。
裴多律直接打电话叫来搬家公司,把这一屋子的纪念品搬到他们的小房子保存。
他抬头在衣柜上方一扫,果然看见一些行李袋。
伸手拿了下来,一看,拉链都坏了。
想必同居的时候,是连夜买的新行李箱,不然只舍得用行李袋。
他将纪乔的衣服一件一件,展开看了,又好好叠进敞开的行李袋里。
从裴多律叠衣服起,王猛就知道事情朝他猜测的相反方向发展了。
操,这真是爱狠了,大乔完蛋了。
他搬来板凳,坐在门口吃螺蛳粉,近距离围观年度情感大戏高潮。
正嚼着花生呢,深情男主毫无预兆地哭了。
王猛险些没拿住碗,不是,真不把他当外人啊!他以为裴多律忍得住!
裴多律敢哭他不敢看啊!
大乔,快来啊大乔!
王猛伸长脖子看,是纪乔收藏的哪件破烂给了裴多律最后一击。
啊,是那件打了很多补丁的蚊帐。
蚊帐怎么了?不至于吧?看起来跟破内裤一个等级的伤害啊?
难道是累计伤害清空了血条?
王猛像个错过关键剧情看不懂伏笔的弱智观众,花生米都不香了,抓耳挠腮想给纪乔发消息要剧透。
裴多律看着蚊帐上的补丁。
粗糙的针脚,打补丁的布料是从一件志愿者文化衫上剪裁下来的。
上面依稀能看见一行:第14届国际大学生建筑设计大赛,志愿者。
五年前在海市举办。
纪乔去当了志愿者。
因为裴正早就告诉他,他会参赛。
但是裴正准备转学事宜,这个比赛最后是蒋平风带着他们的作品去参加的。
纪乔去找过他。
那一天应该天气很不错,纪乔会穿着志愿者的白色短袖,可能会因为长相过于好看,被选中当颁奖仪式的礼仪队。
他抿着唇,在参赛名单上一遍一遍看过去,怕看漏了,还会用手指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划过去。
手指很白净,看不出他在饭馆洗了一个月碗。
他连指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从很久之前就未雨绸缪,会戴手套会有点小聪明,掩饰所有狼狈,期待与裴正重逢。
可是名单上,没有裴正的名字。
裴多律捏着被剪得七零八落的志愿衫,想着五年后依然会强撑体面站在他面前的纪乔。
他真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