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仙山(1 / 2)

有道是:世上行业千百家,行行业业出状元。

尤其是在仙界,干嘛不好,要饭也能要出丐帮人才;出身不凡的仙子,更是走到哪儿都有人热烈追捧,干一行顺一行。

然而——

出身不凡的某人,偏就入了个自己不喜欢的行。

远离外界喧嚣的栖云仙山上。

初来乍到的缥缈不停地逗弄着面前的小红药精,撑着下巴,无聊至极。

“诶,甘薯,你这么闲,干脆帮我练琴吧?”缥缈揪了揪红药精脑门儿上的那朵花,眼神戏谑。

红药精不耐烦地扑棱着三片宽叶组成的翅膀,转瞬间飞得老高:“这关我什么事儿?还有,我叫小苕,不是甘薯!”

“诶,你下来……”心知自己追不上,缥缈只得愤愤一跺脚,懒懒地倚在柳树上,“苕不就是甘薯吗,小苕、甘薯,一个理儿……”

“笨蛋,”小苕在她面前打着圈,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我的名字念‘调’不是念‘勺’,念‘勺’的意思才是甘薯。”

“哦。”缥缈随随便便往地上一躺,不置可否。

甘薯就是甘薯嘛,同一个字,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盯着头顶万千绿丝绦,缥缈半晌也没说一句话。

小苕倒也不离不弃前尘不计,静静地在她身边躺下,压得脑袋上的红药花歪歪斜斜。

囗囗

栖云仙山上总是云雾缭绕,常不见日。此刻,也只见得薄薄的阳光穿过柳荫,撒下一地的斑驳。

第一次来栖云仙山时,缥缈还没注意到这些,目光一直四下搜寻着,最后分外绝望地落回自家姑姑身上。

姑姑却只是笑,叫她觉得自家姑姑和自己绝对不是亲的。

——亲姑姑哪里会干出这种事!送自家亲侄女来这么一个冷冷冰冰的地方,学琴?

姑姑还笑着问她:“怎么了?”

缥缈几乎要哭出来了,扭着一副脸,便往姑姑身上扑:“姑姑……这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这偌大的仙山,看起来却冷清得可怜,放眼望去,甚至连建筑也只见得一幢。

这样一个地方,莫非真要自己孤苦伶仃地在这里待上个把年头?

还学琴呢,她待在这里能把琴拆了。

姑姑低垂着眸子,一副欲言还休的样子。最终却还是捺不过缥缈可怜兮兮的眼神,开口发话。

却也只是摸了摸她的头:“以后你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啊?

缥缈当时还不解,这样一个冷冷清清的地方,她能野外求生,还是荒地自建?

待了这么些日子,缥缈却不得不承认,栖云仙山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有很多花可以赏,有很多湖可供闲泛;若是不喜欢文绉绉,还能去上山抓虫、下水摸鱼。地方算不上小,缥缈只有一个人,便也乐得自在、优哉游哉,如今玩玩乐乐,其实也并不算无聊。

只是,栖云仙山上叫她最好奇的还不是这些——

记得仙界有句俗话说,“宫商当论青羽雪衣”。这所谓当论的“青羽雪衣”便是雪衣仙子和缥缈她师父——青羽元君。

没错,便是有幸受托教缥缈弹琴的这位。要说这青羽元君,于仙界,素有“古今第一女神”之称。不仅琴声足以沉醉万物,而且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也想不被人和“祸国殃民”联系在一起,都是难上加难。

以前缥缈倒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和这样一位脱俗仙子扯上什么关系。本来她在汐昙岛当自己的慕云灵主当得好好的,修炼之余欺负欺负打不过她的小仙子,偶尔也跑出去给姑姑惹点儿麻烦。可自从那次自己在深更半夜把姑姑的琴弹得老响、因此把来访住下的希灵仙姝弄得哭笑不得之后,姑姑便笑着做出了那个大义灭亲的决定——

“缥缈啊,不如姑姑送你去学琴吧?”

当时姑姑的那个笑容是那样地有内涵。

可惜缥缈没参透,几乎是立马地点了点头。只想到自己即将要去一个新的地方当霸王,心里还得意得不得了。

姑姑要给她找师父,除了仙界有名琴师雪衣仙子,还能有谁?

和雪衣仙子那样一个开朗天真的人学琴,总要比整日待在汐昙岛来得充实有趣多了嘛,她何乐而不为呢?

若自己觉得没趣,大不了就耍赖皮回来呗。

这个霸王,自己是当定了!

可是,似乎那位同样琴技高明的元君,就这么华丽丽地被缥缈忽略了。

直到缥缈被姑姑唤到身旁,看见面前同是白衣却面若冰霜的女子时,才是幡然悔悟过来——

“以后还请元君多多照顾了。”

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时。青羽还一脸的不乐意,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缥缈本就对这个师父是满心的拒绝,见状,本想顺水推舟溜之乎也,可是姑姑的下一句话已然说出了口:“缥缈,来见过你师父。”

缥缈腿一软,差点儿没一头栽到水池子里去。

不是说好了是雪衣仙子的吗……

缥缈可怜兮兮地看向青羽。

青羽脸上依旧难掩一脸的嫌弃。

缥缈十分乐于见此:既然元君你不乐意,那我们便干脆一起……

然而,这位元君却不知道突然抽了什么风,原本的不乐意倏地一扫而空:“我定会不负你所托。”

说罢,“含情脉脉”,深意无限地望着缥缈。缥缈推诿的话立马各自溃逃,吞吞吐吐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正揶揄,青羽却不由分说地接过了姑姑递来的一朵半开的牡丹。悠闲自得看着缥缈在姑姑的催促下行完了简单的拜师礼,缥缈跪罢起身就要往姑姑怀里扑,青羽却突然有意无意地拦在缥缈面前,将花簪在了缥缈的发间。

“以后要用心学。”

对面这位元君的面若冰霜似乎从来就没变过,秀眉轻瞥、朱唇微张。只是那双稍稍眯起的眸子却眼波秋色,里头静水微漾,又似蒙了一层雾般迷迷糊糊,看不真切。

只是这簪花的动作,却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温柔,与这分冰冷格格不入,却也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青羽看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缥缈却再没了听下去的心思和胆量,裙摆一提,落荒而逃。

那之后她们便好几天没见面,后来缥缈就顺理成章地被姑姑八抬大轿送到栖云仙山来了,才是又见到自己这白捡都不想要的师父。

终究开始了朝夕晤对,也开始了这段堪称悲惨的人生……

缥缈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不知不觉便忘了时辰。如今倒是一如既往地悠闲自在,看个树逗个薯,人生之乐,莫过于此了吧?

至于有些不得不记住的重要事情,似乎就很自然的随着这些忙里偷闲的时辰,一齐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还有心思在这里睡觉?”

忽然,一个声音悠悠飘来。缥缈一惊,一个鲤鱼打挺起来,连忙站直了身子。

面前倏地划过一片雪白的衣袖。缥缈咬咬唇,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现在会来的人,肯定是自家师父啊!

师父怎么这时候来了?

完了完了,今天她还欠着那么多事情未做,现在连偷懒都被抓了个现行,那她的下场,得有多凄凄惨惨戚戚?

“你今日要做什么,还要我说么?”青羽冷淡的目光毫不犹豫地鞭挞在缥缈身上。缥缈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低着头唯唯诺诺。

“我……”缥缈努努嘴,道,“今日要弹《潇湘》练指法,还有……把寒烟潭旁老古树上施了法术的凝脂佩摘下来。”

一旁的小苕忍不住插话:“笨蛋缥缈,老树就老树,古树就古树,老古树,那人家得是有多老……”

青羽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来。小苕立马噤声,扇了扇身后的三片叶子,缩成一朵红药花,躲到一边去了。

缥缈忍俊不禁,谁叫你插嘴?

“现在笑得这么开心,所以是确保待会儿还能笑得出来咯?”青羽淡淡开口,语气无波无澜。

“我……”

青羽这话当真是噎人。明知道她没练还这么故意地问出来,这不是明摆着台阶一抽,要她自己找个台阶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