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一只万人嫌崽崽(这一刻,一哥已经诞生了。...)(2 / 2)

张开手臂仰面后仰,这需要相当强的腰腹力量和柔韧性,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要吃不少苦。

偏偏眼前的这只小白鸟,每次做出这一类动作的时候,却又成熟得不可思议。

少有人能把这个动作做得这么自然和平静,而这样一个动作,恰恰“平静”才是最精彩的那一点。

因为这样的后仰势必要违抗人自我保护的本能,西蒙斯在役时也尝试过这类动作,那一刻的失重感和血液涌入大脑的不适,像是一路沉进水里。

——你很难在沉进水里的时候,不挣扎、不紧张,就那样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被水吞噬。

真能做到这一点的人,要么是已经不在意是否还能浮上去,要么……

音乐声骤然一转,急促的乐音里有呼啸的风声——那是他们在雪谷实地录制的背景音,席地卷雪的狂风里,骤然响起一声清脆至极的鹰啼。

在山风里坠落的小白鹰变回雪孩子,忽然张开眼睛。

那双乌黑的眼睛在某个瞬间空洞得令人发寒,可只是那一刻,那种令人茫然的恍惚感就潮水般迅速褪去。

像是一眨眼的幻觉。

……要么就是相信一定会有一双手,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拉自己上去。

即使是在体验这种仿佛沉进水中的感觉的时候,也不挣扎、不紧张、不害怕,因为无比确信,一定会有一双手。

一定会有这样一个人。

雪孩子举起胳膊,抓住头顶的一束光。

“又是勾手跳!”解说员惊呼,“rippn姿态——好漂亮的双手rippn!”

这是在跳跃中双手高举的姿态,难度不低,但做得漂亮舒展到极点时,能给人无比赏心悦目的体验。

但还没完!

西蒙斯拍在解说员的腿上,一把抓住解说员的裤子:“连跳,2lz接1l接2s——漂亮!余教练绝对也把他的六种跳都解锁了,这他**的是谁浪费的天才!”

这句极具中西结合风味的粗口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公屏中的大部分人,眼下关注的既不是连跳也不是技术难度,更不是“他**的”这种离谱的组合方式。

「崽崽用力!!」不知道多少人牢牢盯着那只小白鹰,急得恨不得上去帮忙,「别松手,爬上去,飞上去!」

这一组连跳的代入感实在太强了,强到就像是在冰水里挣扎的、马上要融化的雪孩子,强到就像是不甘心坠进山谷里死去的白羽鹰。

急促的弦乐几乎要把人的心脏从嗓子眼里勾上来。冰场的温度常年控制在十五度,似有若无的薄雾让那一束光宛如实质,而包含rippn姿态、双手高举的跳跃让“别松手”这个想法不加思考就脱口而出。

有人说无脚鸟一生都无法落地,那么一头伤痕累累跌跌撞撞的幼鹰,就不是能不能,而是不该——不该连长大都来不及,就这么残酷地坠落下去。不该飞不到最高最自由的地方,就闭上眼睛。

这组连跳并不代表着结束,那只小白鹰再一次勾手跳出2lz连2l,紧接着又是一个2t,一次比一次蹦的更高和飘,一次比一次落地时更舒展。

最后一个后外点冰跳两周落地,他的手臂向后展开,高抬腿顺势旋身,风拨开汗湿的额发,露出漆黑沉静的眼睛。

这一旋身潇洒到整个公屏都安静了两秒钟:「啊啊啊啊崽会飞!!!」

被那束光拽上来的小白鹰气喘吁吁又气势汹汹地巡场,泛着寒光的刀刃两侧冰花翻飞,宛如一个全自动小雪人刨冰机。

公屏比小白鹰还气势汹汹:「都让开!!余老师家崽会飞!!!」

山谷下的风把他托上来,山谷上的光把他拽上来。剔骨拔羽重生过一回的小白鹰振翅巡场,摩翅膀擦爪爪,拽着一条腿当场就来了个超凶的面包圈。

发誓不论小白鹰接下来做什么动作,都一定帮崽吼得超炫酷的公屏:「……」

「无,无敌旋风哇呀呀面包圈!!!皿」

乐声渐缓,慕名而来的西蒙斯终于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纯滑行。

这回就算有前面选手留下来的凹坑也没影响了,下一个选手估计也影响不了——这次冰面就得重浇了,那上面留下来的用刃轨迹深得整个冰场宛如泡沫,西蒙斯的眼睛都盯得有点泛绿光。

这样优异的滑行姿态可以最大限度提升滑行速度,这是将来旋转和跳跃最根本的基础,这甚至还他**的是童子功!!!

是伯格黑德那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少年组教练手把手教出来的童子功!燕家祖宗十八代都憋不出这么个滑行!!

西蒙斯原本还觉得解说员说得挺有道理,小白鸟的教练没上冰比过赛,确实是给他们那批运动员留了口饭吃。

可眼睁睁看着这么漂亮的滑行居然就被埋没荒废了这么多年,一直到那位教练有了徒弟、交给自己的传人,才终于得以再现……实在是太可惜了。

对花滑本身的执念上头,西蒙斯还是晃起了解说员:“当年究竟是谁阻止了那位绅士教练上冰!!!是谁啊啊啊啊!!!!”

这种感觉就像,你用尽了毕生心血研究怎么做饭,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做饭……终于在解甲归田、背着锅退休回家以后,吃到了一盘极朴素极简单,虽然稚嫩却早晚会变成人间第一美味的炒鸡蛋。

而这盘炒鸡蛋只是一个小学徒的作品。

至于菜谱,是十年前一位从没开过饭店、只是在家里做饭打发时间的人随手写的。

要是无人从中作梗,你本该十年前就尽情欣赏品尝这盘完美级别的炒鸡蛋。

解说员差点被晃出波浪号:“冷,冷静。”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解说员试图劝说搭档,“你现在知道是谁,也来不及啊。”

“怎么来不及!!”西蒙斯怒吼,“我可以生啃了他啊!!!”

穆瑜一面关注小雪团的表演,一面在意识海里听系统看的带解说版转播,没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

系统立刻停下嗑瓜子:“宿主?”

“没事。”穆瑜就是忍不住想象了下那个画面,觉得有趣,“坎伯兰在啃睡眠舱,他在啃坎伯兰。”

系统相当震惊:“宿主是被坎伯兰拦住的吗?!”它立刻反应过来,“宿主上次来这个世界,不光是伯格黑德俱乐部的经理人,还是花滑运动员!”

“不算运动员,没有参加过比赛,但的确一直在训练。”

穆瑜想了想:“所以才会当上经理人吧。”

毕竟伯格黑德冰雪俱乐部,原本就是以冰雪运动为主——要想选个合适的经理人,从有相关运动训练经验的人选中挑是最合适的了。

穆瑜还要留意小雪团的动作细节,等回家一起复盘,边写笔记边看冰场,随手就把上一次来这个世界的剧本给了系统。

系统万万没想到这东西来得这么容易:“!!!”

“有时间再看。”穆瑜收好笔记本,“快结束了,去接超酷的小白鹰回家。”

因为余雪团同学执意把所有“自己、老师和一团会变成雪球的同时在的任何场所”定义成家,穆瑜跟小家伙在一起比划得多了,也习惯了这个说法。

他把雪团接回身边,再把小小雪团放在小雪团的脑袋上,于是就变成了一个家。

“没必要看分数了……这是绝对的碾压。”

等西蒙斯彻底冷静下来,已经过去近十分钟。他看着不得不暂停比赛、重新平整的冰面,意犹未尽喘了口气:“即使前面那个神童没摔,完美完成了短节目,也不会比余途安小选手的成绩更好了。”

他还对少年组那边大家一起崩的折磨耿耿于怀:“说实话,参考今天少年组的表现,就是把这个节目拉过去,说不定都能拿前三……”

「啊啊啊有没有人去找西蒙斯啊??」公屏忽然飘过一条,「解说呢?!少年组这边怎么没人?燕溪在少年组创下的短节目分数最高纪录被刷新了!」

西蒙斯:“?”

西蒙斯:“???”

「伯格黑德的选手刷新的,也是余老师的学生,叫张文达!」公屏实时转播,「这小子跳疯了!3lz3t高难度连跳,还跳了半个4t!最后是被那个那个,红色大师兄,扛下去的!」

这一站的少年组崩成这样,到现在还驻守那边直播间不动摇的,大都是伯格黑德俱乐部的铁杆粉,全程关注所有采访、训练记录、内测直播,每个人的名字都能叫出来。

t跳是跳跃里最简单的一种,可那也是四周——半个4t的意思就是还是扣了ge(执行分),可就算扣了ge,看公屏兴奋的程度,完成度也绝不会低。

短节目分数的最高纪录被刷新,也就是常说的“破纪录”,换句话说,那家人留在这个赛场上的最后一点痕迹也被淹没。

公屏杀过来的人一看就不少,上面有人报喜,下面就立刻有人帮忙传话:「张文达抱着大师兄的腿哭着求你们千万不要让余老师过去!他还有个自由滑,想等自由滑结束一起向余老师报喜!」

解说员也看见了相当热闹的公屏,一面安抚一路错过痛苦抱头的搭档,一面好奇:“余教练不在的时候,他们反而发挥得更好吗?”

「这次带出来的几个队员都是这种。」立刻有伯格黑德的铁杆粉科普,「除了大师兄和大哥,剩下的都不算大心脏,都被某些人说过‘没前途’、‘没天分’、‘不是干这行的料’。」

结果不光是张文达直接爆了个冷,破了燕溪之前的最高分纪录,剩下的两个少年组队员也牢牢守住了第二第三的位置,跟第四差出去了至少十分。

而青年组那一边,跟着大师兄出来的队长和老三,也都拿下了极漂亮的分数。而项光远浪得太过头、最后自己把自己嘚瑟成了个冰团,甚至差一点点就被临场超常发挥的队长追上。

因为这个小小的虚惊一场,红色的大师兄被蓝色和紫色的爹妈又联手揍了一顿,当场哭着离家出走二十米,去了隔壁少年组冰场扛张文达。

……

直到这个时候,许多人才终于隐隐约约意识到,伯格黑德的那个少年组教练把这些队员带出来的真正用意。

太多俱乐部和教练都因为敌人的强势既紧张又忐忑,有人盯得死紧、有人阴招使尽,生怕被抢了风头——可那些孩子不是出来比赛的。

一场全联赛的分站赛,对手实力不强,冰面质量差,连解说都三个直播间乱跑。

这些孩子前途无量,在他们今后的运动生涯里,这或许是最不起眼、最排不上号的一场比赛。

可这也是他们到现在为止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比赛。

或许一直到退役、一直到离开冰面,一直到许多年后再回头,也依然会想起来。

经此一役,没人能再束缚住他们了。

从今以后,这些少年队员都能理直气壮、昂首挺胸地做他们自己,走他们自己的路。

伯格黑德的队员都比完了,这些赶过来的人倒也不急着回去,挤在儿童组的转播区,看那只超级酷的小白鹰受邀请开冰,被老师牵着在刚重新修正好的冰面上巡场。

……也没有任何人,能再束缚这只扑腾着翅膀舒展身体,在冰面上自由翱翔的小白鹰了。

公屏也在热热闹闹讨论之前的短节目——缓过来以后还好,看节目那一会儿,居然真像是一起掉下去了一次。

“坠落”和“沉没”带来的恐惧,或许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

他们看着那个小雪团在冰雾里挣扎,伸手去摸那束光,恨不得扑过去帮忙。

差一点就忘了小白鹰有翅膀。

差一点就忘了崽会飞。

「呜呜呜余老师杀我,为什么要给余途安小朋友编这么疼的短节目嘛q^q」

有一路关注伯格黑德、看了之前的内测发布会、看着这只小雪团长大,还看了不少队员们随手开的直播和发的朋友圈的冰迷,知道的内容比较详细:「你们知道吗?短节目的主线是雪团大哥自己定的。」

队员们都参与了出谋划策,每个人都被从更衣室柜子里长出来的大哥深夜抓捕,在编舞本上画了火柴人。

其中红毛小公鸡被吓得最惨,一口气发了十条朋友圈,据说那一段挣扎的灵感就来源于他被吓得原地乱蹦。

公屏愣了半天:「什么雪团大哥???」

伯格黑德的老冰迷也早就想问了:「什么余途安啊???」

西蒙斯还没缓过这口气,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硬生生错过所有重点的,没有心情看公屏:“如果我有错,应该用炒鸡蛋惩罚我……”

遗世独立的解说员:“……”

这名字好像是他先猜出来的。

因为觉得很有道理,也很优美和朗朗上口,寓意也很好。

所以,在接下来的解说过程中,也就这样顺势不着痕迹、不动声色、很有文化地随口说了出来。

现在看来,很可能、八成、百分之九十九是猜错了。

解说员的手机一震,收到了一条消息:「您好,我们是一些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伯格黑德粉丝。」

手机二震:「视频文件」

手机三震:「是这样,我们想请您透露一下,小白鹰之前究竟是怎么下的冰?」

解说员接收了那个截取的文件,看到被少年队员们簇拥着的、戴着墨镜仿佛随时能刀人的冷酷大哥,在镜头前的自我介绍:“……”

解说员回想着自己沉稳不动声色的“余途安”:“……”

解说员毫不犹豫就把小白鹰的光辉经历卖了:「是这样,余雪团同学在即将下冰的时候,身体过于舒展了。」

事实上……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睡觉不熟练以至于落枕的,也并不是余老师一个人。

有些小雪团也是有了家以后,才第一次学习在大床上睡觉、第一次学习在睡觉的时候把手脚都张开,而不是团成一个掰不动的小球。

综上,如果把“姿势不对导致的颈部不适”称作落枕,那么小白鹰在和老师准备比赛,离开家出来住的这两天,就因为不适应外面的床,落床了。

小问题,休息两天就能好。

唯一的影响,是今天第一次做大一字步的时候,关节有点发轴。

身体过于舒展的小白鹰,小胳膊小腿都忽然僵住了不能动,整个人卡成了一个特别优美的“大”字,表情变成了0.0。

被余老师、扛了下去。

被、落枕的余老师、带病扛了下去。

手机四震:「嘿嘿请问您有保留影像资料吗?」

当时的情形实在过于可爱,优雅的绅士扛着大字型的小白鹰,其实有不少人在现场眼疾手快的都忍不住录了,只不过哪一份也不如解说席的视野好。

解说员现在就非常后悔自己之前那个“嘿嘿”,更后悔带着西蒙斯一块儿“嘿嘿”,当即坚贞不屈:「没有!我不是那种人,从不录制这种无聊的视频。」

手机五震:「那我们就去告诉大哥,他改名叫余途安了。对了,大哥现在有六十七个朋友,还有十九个小弟,头号小弟叫项光远。」

解说员:“……”

解说员:「不。」

手机等得相当安静乖巧。

解说员麻木地回到了工作岗位,看着自由滑也比完,被余老师扛起来、脖子上挂着自己第一块金牌的小白鹰。

明明在领奖之前,还在老师怀里比比划划地不停说话、高兴了就往老师怀里拱,抱着老师眼睛亮亮不撒手的小雪团,这会儿一到人多的场合,又相当有视频片段里大哥的样子了。

精致的小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黑眼睛沉静冷酷,既不怯场也不慌张,看起来似乎也没因为拿了儿童组金牌有多兴奋。

扫向镜头的时候,视线已经隐隐有了点天生的冷淡凛冽的气势。

解说员看向另一边兴高采烈撒欢,拿着金牌当大风车抡,绕着爸妈满地跑的青年组一哥项光远,忽然隐隐生出个直觉。

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说一眨眼也不过是一眨眼。

有些现在还嘎嘎乱杀、叱咤风云的红毛小公鸡,要是不抓点紧,新勇者可能拎着剑就要杀出去了。

手机六震:「0v0」

解说员打开隐藏文件夹,找出一个1gb高清蓝光全景现场录像,忍气吞声地发了过去,把那个号码生气地拉进了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