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典自有老爷子教训,佟穗陪着柳初回了侯府,还在游廊里,忽瞧见花园上方飞起来一只风筝。
妯娌俩就去了花园。
是绵绵跟齐耀。
昨日张家办喜事把岑先生请去了,孩子们自然放了假,今日又是休沐,姐弟俩也可以玩上一天。
马上就是三月了,花园里草木复苏,几株桃树开得灿烂,牡丹丛里青色的花苞也越来越大。
十岁的绵绵穿了一件桃粉色的缎面小衫,仰着小脸放飞她的蝴蝶风筝,笑靥如花。
柳初没有靠近,带着佟穗在旁边一条木椅上坐下了,看看女儿,她对佟穗道:“其实,没有孙典的话,让我一辈子都留在萧家守寡,我也愿意。”
女儿会长大会嫁人,但只要她这个娘在萧家一日,女儿便可以经常回娘家,而不是因为没有母亲撑着门庭而与一叔四叔生分了。
佟穗:“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是喜欢孙典,还是只因不忍心拒绝他这么多年的痴情?”
在灵水村的时候,孙典是里正家的大儿子,家境又富裕,但凡他有心娶个年轻漂亮的续弦都不是难事,可他没有,宁可守着柳初,哪怕柳初一年到头地都待在萧家内院,轻易不会露面。这份执着,又有多少女子能无动于衷?
柳初低下头,好一会儿才蚊呐似的道:“不是不忍心,只是,有多喜欢我也说不清。”
她已经记不清丈夫的模样了,却记得少女时期,每次他找借口从自家门前晃过,她的心慌意乱,记得旁人拿他逗弄自己时的羞喜与甜蜜,记得穿上嫁衣要嫁过去时的紧张与期待。
那时候还算太平,她也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后来什么都变了,世道乱了,丈夫死了,她成了一个失去娘家只能依靠萧家的寡妇。
做了寡妇的柳初,心里就想着两件事,一是照顾好女儿,一是努力多干活,别叫萧家人嫌弃自己。
直到佟穗嫁过来,带上她一起去割草,直到林凝芳也加入进来,给她讲了那么多故事与诗,柳初才终于觉得自己身上又有了生气,才会在看见萧缜对佟穗好的时候既欣慰又羡慕,才会在对上孙典那双带火的黑眸时心里也生出些难以启齿的悸动。
算是喜欢吧,有别于少女时期对丈夫的喜欢,更像是一个人寂寞久了,突然被另一个人勾起了……
脸上开始发烫,柳初转个方向,怕被佟穗看出来。
佟穗只看出柳初是真的想嫁给孙典了,她笑了笑,挨着柳初的肩膀道:“这样也好,既能让你多陪绵绵几年,又能让孙典多几年时间考虑,看他是真的非你不可,还是执着作祟,回头照样会被身边新出现的美貌姑娘勾动心。”
同样是寡妇,柳初改嫁的顾虑就比萧玉蝉多很多。
拿孙典求娶来说,如果是萧玉蝉嫁过去,夫妻恩爱当然美满,若孙典动了花花心肠,萧玉蝉坚持要跟孙典过,大可以一边打骂孙典一边收拾那些野花野草,萧玉蝉不想跟孙典过了,丢下一封和离书回家就好,继续做爹疼娘宠的宝贝女儿。
柳初呢,作为萧家的寡妇,她改嫁孙典先要背负一些闲言碎语,一旦孙典对她不好,以她的性子,她大概宁可被孙典欺负死,也不会跟萧家众人倾诉委屈,不想被街坊讥讽嘲笑。
所以,柳初在这件事上再慎重都不为过。
跟柳初分开后,佟穗回了夫妻俩的院子,得知萧缜在她的书房。
佟穗寻了过去。
书房外面是间可以待客的小厅,里面才是主人看书练字的地方,佟穗一进来,就见萧缜在往墙上挂画,那幅佟穗用一束野花从林凝芳手里“换”来的画像。
佟穗:“我放在画匣里珍藏,你为何要挂出来?”
萧缜:“好画当然要常常欣赏,如果一直藏着,当初又何必浪费精力画它,况且这是你的书房,能被你带到这边的客人,你肯定高兴朝她们显摆你家弟妹的墨宝。”
佟穗:“就怕有些人不请自来。”
萧缜对着画上的小媳妇笑:“不请自来又非要看这幅画的,是想做你的裙下之臣,该我担心才对。”
佟穗:“……”
萧缜走过来,作势要掀她的裙摆,佟穗飞快拍开他的手,去书桌前坐着了。
萧缜拉她起来再抱着她坐下,问:“大嫂怎么说?”
佟穗没提孙典的混账话,只说了两人的多年之约。
萧缜:“嗯,孙典真能等那么久,大嫂嫁他也值了。”
佟穗:“其实也还好,大嫂今年一十六,如果绵绵十七嫁人的话,那时候大嫂也才三十三。”
萧缜:“孙典长我两岁。”
佟穗:“那他今年三十,七年后三十七,仍是壮年。”
萧缜:“为何要强调壮不壮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