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这日黄昏,大军便启程出发了。
朔州与太原中间还有个忻州,忻州北部各县早被施、齐两家占据,如今已归韩宗平接管。
因为韩宗平从蓟北跑到了晋北,原本无暇顾及忻州的朝廷也往忻州增了兵,据探子来报,忻州现在由大将薛林鹤率兵三万镇守,忻州东边四十多里外的襄县也有一万驻军,这两县乃是阻拦韩宗平大军攻打太原的防线。
五月二十二,大军于下半晌在忻州北边十里外安营扎寨。
韩宗平给萧穆下了一道军令,命萧穆明早率领七个卫所去打襄县,留下五个卫所跟着大军攻打忻州城。
两边攻城的兵力差不多都是守军的四倍。
一路跟着老爷子走过来的几个年轻儿郎都想继续陪老爷子去打襄县。
萧穆点了萧守义、萧延、萧涉、张文功、佟贵、齐云以及潘勇。
萧野、孙典、乔家兄弟都有点急。
萧穆:“怎么,没我带着就打不好仗了?”
四人只能听从安排。
萧穆再对佟穗道:“阿满也跟着我们。”
佟穗颔首,瞥了眼萧缜,老爷子既然没提萧缜,萧缜的骑兵营肯定继续跟着韩宗平走。
翌日黎明,右路军前去攻打襄县的七个卫所兵便出发了,先锋军在前,粮草器械在后。
这是佟穗第一次打攻城战,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盘旋着曾经在卫城城墙上看到的反王兵马攻城时的惨烈画面,对于卫县将士而言,反王大军便是一头头吃人的野兽,可能够顺利爬上城墙的野兽只是少数,大多数都死在了箭雨、滚石与热油烧伤之下。
萧穆问萧延:“老三,你跟着朝廷打南边的两个伪帝时,攻过城池吗?”
萧延笑道:“岂止攻过,多的我都要数不过来了。”
萧穆:“你可当过先锋?”
萧延:“当过。”
萧穆:“给大家讲讲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萧延:“就一门心思地往前冲呗,这种事越怕越容易中招,千万不能停,停下来肯定会变成敌兵的靶子。那些守城的也都是普通士兵,箭法就那样,先锋军穿铠甲,冲的时候注意点能避开要害的,而且冲得越快避开的箭越多。”
“爬云梯的时候既要注意箭也要防着上面的人掉下来,掉下来就往左右躲,实在不行转到梯子后面去,小时候天天爬梯子,这点身手谁没有?再不行就主动往下跳,特别是遇到守军泼油的时候,必须跳,有人从城墙掉下去都能活着,离地近时更不怕。”
“总之别怕别慌,攻城先锋军只要活下来,就能拿丰厚的军功,第一个登上城墙的更是有大笔的银子拿,像襄城这样的小城先登军功都给一百两,忻州那样的能拿一百五十两,轮到太原那样的大城,越难打先登赏银越高,几百几千两都有可能。”
萧延也是个大嗓门,现在给大家分享他在战场上的经验,更是主动把声音放大了。
七个卫所的民兵们在萧三爷这里感受到了满满的干劲儿。
午后,近四万步兵来到了襄城城外五里处。
襄城只有南北两座城门。
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萧穆下令安营休整,只派了几十人去城外叫骂。
城墙上的守军无动于衷,连根箭都没往下射。
小兵们无功而返。
当最热的时候过去,日头已经偏西,萧穆命萧守义、江天阔带两个卫所以及部分攻城器械去北门那边只围不攻牵制一部分守军兵力,再命大军列阵于襄城城南,由萧延、齐云率领先锋军第一波攻城。
韩宗平从蓟州运来了两万套铠甲,朔州一战也缴获了四万套铠甲,虽然要给朔州降兵留一半,却也足以保证右路军的攻城先锋军每人都有铠甲可穿。
盾兵护着弓箭手走在最前方,双方弓箭手彼此牵制时,萧延大吼一声,第一个带头冲了上去。
萧家当指挥的三爷都不怕死,小兵们又有何可惧?
第一次攻城的民兵们潮水般朝城门涌去。
有人倒在了半路,有人迟疑,更多的人记牢了萧三爷的话,勇敢地往前冲着。
佟穗一身铠甲骑马留在老爷子身边,看到第一波被箭雨射杀的自家士兵时,她便受不了了,朝老爷子道:“将军,请准我前去攻城。”
萧穆没说话,眼神已经传达了他的意思:傻孩子,太危险了。
佟穗只是恳求地看着老爷子。
她无法像萧延那样带头冲杀,可她能用箭射杀城墙上的守军。
如果说一个守城小兵能抵挡五个甚至十几个攻城小兵,那么只要她杀死一个守城兵,就相当于护住了至少五个自家兵的命。
每个弓箭手身边都有盾兵护卫,她并不是冲动逞能。
萧穆深深吸了一口气,喊来四个盾兵,护送佟穗加入城下的弓箭手阵营。
四个盾兵还想照顾二太太的步伐,没想到二太太背着两个沉甸甸的箭囊跑得还挺快。
由佟穗指路,五人来到了城门左侧敌台正前方的弓箭手阵列,相距约百步。
守军弓箭手换箭的时候,便是佟穗等人发箭的时机,因为稍纵即逝,弓箭手们都没有时间瞄准,只能对着大概方向发箭。
佟穗便是能够瞄准的那个。
一个守城小兵躲在垛口后面搭好弓箭,闪身出来刚要往下射,忽有一箭迎面飞来,正中面门。
他难以置信地往后倒去,手里还握着箭与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