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水村,所有的村民们在做完家里必须做的事情后,都早早地赶来西北角萧家这边,等着萧缜一行人的消息。
在他们的不远处,还横陈着昨夜来袭的近两百山匪的尸体,虽然不会再动了,却像一条条死去的豺狼,仍然叫人心悸。
“怎么还不回来啊,不会出事了吧?”
“别急,五十多里路,还要进山出山,来回来去就得三四个时辰,再加上还要跟山匪们打。”
“能成功吗,那些带路的山匪会不会给贼窝里的人递暗号?就是吹几声口哨表示有敌人的那种。”
“行了,问那么多有啥用,这里的人又没去,唠唠叨叨我都被你弄烦了。”
萧穆与孙兴海并肩站在一棵树荫下,神色是一样的凝重。
忽然,被派去河道口查探的一个村人骑着骡子匆匆回来了,到了跟前一骨碌摔下骡子,面对簇拥而来争先恐后询问的村民们,那人跪坐在地上,又茫然又惶恐,开口时双眼竟溢出眼泪来:“回来了,只有四匹骡子,萧二爷、五爷、孙二爷牵着骡子走着,二太太坐在骡背上,还有一个人趴着,看不出是谁……”
周围陡然一片鸦雀无声。
去时两百儿郎骑着骡马浩浩荡荡,现在回来了,竟然只有四匹骡马五个人?
是他们想的那样吗?
有人腿软跌在了地上,有人不信邪地朝河道口冲去。
一开始只有三五人,渐渐地,所有哭着的没哭的都追了上去。
贺氏、萧玉蝉、阿福都跑在其中,阿真心神不宁地绕回萧家西院,给守在墙根下的林凝芳、柳初讲她刚刚听到的消息。
林凝芳在得知佟穗安好时,悬了一晚的心落下一半,只是想到其他村民可能的下场,那一半就变得沉重起来。
阿真在哭:“不知趴着的那人是不是三爷……”
纵使三爷有千万条毛病,现在都是她们主仆的靠山,如果三爷没了,姑娘又没有子嗣,萧家还会收留她们吗?
林凝芳看着她脸上的泪,垂下眼帘。
一旁,柳初后退两步,面无血色地靠上墙壁。
无论趴着的那人是谁,萧家四兄弟都还少了一个,要么是萧延,要么是萧野,甚至这兄弟俩都没能回来。
其他人呢?孙典,还有村里的其他热血儿郎?
柳初等不及了,她也跑了出去。
偌大的萧家三院,只剩林凝芳主仆。
河道口,奔跑而来的村人们终于看到了失魂落魄走在河道上的萧缜几人,除了佟穗,男人们无论站着的还是趴着的都是一身一脸的血,包括那几匹骡子也是血色染身,毛发都干结了。
“爹!”
孙纬最先冲上来,扑通跪在孙兴海面前,仰头哀嚎道:“爹,大哥没了,除了我们几个,其他兄弟都没了……”
孙兴海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
贺氏惨叫一声,冲出去抬起那个趴在骡背上的男人的脸,见是她的另一个儿子,贺氏先是破涕为笑,笑了两下又担心起来,扭头问萧缜:“老三这是怎么了?”
萧缜垂着眼道:“三弟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贺氏一听,急得喊丈夫快来看看儿子。
萧守义没动,颤抖的双手死死扶着身边摇摇欲坠的老爷子,目光在活着的几个儿郎脸上接连扫过:“怎么会这样?事情败露了?”
孙纬抹把眼睛,恨声道:“本来跟我们计划的一样顺利,我们杀了孔三让他假装躺在骡车上休息,再让高存志冒充孔三开口哄了匪帮两个哨子开门,没想到那段峡谷前面竟然有片陷阱,几个活口故意隐瞒没报,咱们兄弟才冲进去就接连栽进陷阱,当场死伤……百十人,闹出来的动静又叫孔大等人提前做了防范,剩下的兄弟浴血厮杀,硬是也砍了两百来匪偿命,最后我们都打不动了,萧二哥找机会擒下孔大,换了我们几个逃出石门。”
已经有村民注意到萧缜那匹骡子上还挂着一个滴着血的脑袋了,听完孙纬的话才知道那人竟是匪帮大当家。
萧缜同样跪到老爷子面前,低头道:“祖父,是我错了,如果我再谨慎些,兄弟们不会死得那么惨。”
萧穆嘴唇颤抖,高高地扬起手。
萧涉见了,扑过来抱住老爷子的胳膊,干哭道:“祖父别怪二哥,二哥已经拼命为兄弟们报仇了,那三百山匪死得一点都不比我们少,但凡我们还有力气,都能把他们杀光!”
村人们听完此战经过,除了家里有子侄没能回来兀自沉浸在悲痛中的,其余人都来劝老爷子息怒。
反击囚龙岭的计划那么好,最难攻破的石门也顺顺利利打开了,地上有陷阱实属山匪狡猾,非萧缜等人能意料的事,而后萧缜他们能够继续杀死两百多山匪,还除了匪帮头子孔大,一身伤一身血地逃回来,村里真的不能再继续苛求。
萧穆打不成孙子,对天悲号道:“怪我,怪我轻敌,误了村里两百年轻子弟,我萧穆无颜再面对各位父老乡亲啊!”
老爷子这一哭,村民们都跟着哭了起来,萧玉蝉、柳初左右抱住佟穗,哭同样死在了囚龙岭的萧野,绵绵、齐耀也在旁边哭成了泪人。
佟穗埋到了柳初肩上,纵使她知道萧野等人都还好好地活着,可村民们的悲痛是真的。
孙兴海虽然死了长子,可身为里正,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骑上骡子,接过孔大的脑袋,孙兴海带上两个孙氏子弟朝着县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县衙里面,知县刘英正在盘算这次能征收上来多少夏税,得知灵水村的孙里正竟然提了囚龙岭匪帮大当家的脑袋来,刘英心神一震,官帽都没戴就跑出去了。
孙兴海跪在地上哭诉一通,说得更多的是本村百姓的死亡惨重。
刘英假意安慰两句,再次确认道:“孔大三兄弟真的都死了,匪帮也只剩不足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