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海集团反做空案(七)(“要不,一起看看北京?”...)(1 / 2)

水火难容 superpanda 17289 字 5个月前

谈判当天,经鸿按照原定安排先去了某个偏远村子。

泛海之前启动了个教育类的公益项目。泛海捐了大批设备给贫困的边远地区,而且那些设备上面都安装好了教育产品。

通过这些教育产品,边远地区的孩子们能直接听到名师直播,这些“名师”全是“泛海教育”精心挑选的退休教师,代表着最高水平。软件上还有“泛海教育”实时优化的各科题库,既有常规的经典题目,也有人工智能根据各科知识点在用户的大数据中发现的易错题型,题库都是全国名师一同总结的经典,并且随时上传、随时更新,不漏任何最新题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软件还能根据用户自身记录推荐其他同类题目,非常高效。

英语也是,泛海集团聘了许多美国学校专业教师根据某些经典教材与学生们练习口语,本次公益活动的用户均可以免费参与项目。软件上面同时也有每天更新的英文报道。另外,几间教室也安装上了现代化教学的内容,多块黑板、多块屏幕,各类工具应有尽有。

泛海承诺,泛海终生免费维护这些教育的资源。

今天经鸿的活动是去某一所山区学校启动这个公益项目,为泛海集团打造形象。公益项目的捐助对象首批一共有200所,今天这所是第一个。

下飞机后,车子渐渐驶出城市,沿着公路到了镇子上,而后又沿着一条颠簸小路到了最终的目的地。

一切都与北京不同。

颠簸小路的两边是大片初春时的原野,空旷、辽阔,宛如一位正在经历一场生产的母亲,在孕育,却也疲惫。大地深处好像是有奔腾的、喧嚣的力量,那深沉的呼喊声有力然而苍凉,天上白云变幻。

到目的地后,经鸿走下他的车子。

眼前学校比想象中要大一些,但依然是十分简陋。两层的楼,比较宽,学生们的吃饭、住宿都在这一栋楼里头,外墙墙皮是淡黄色的,已经剥落了不少,斑斑驳驳,操场只有水泥地,上边有国旗杆,有篮球架。学校已经有些年头了,生源包括这附近很多村子的学生。

学校校长已经在迎了。大约五十几岁的一位女性,有些头发已经白了。经鸿这边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经鸿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几个高管,再后面是公关部的一组员工,其中有两个人负责摄影,另一个人要负责写稿。

两伙人在校门口见面、握手、寒暄了会儿,经鸿便被请到校长室,校长指着墙上材料亲自讲了讲这间学校的情况,包括一共有几位老师、老师们的各自背景,还有一共有多少学生、某些人的家庭状况,这几年的获奖历史、考试成绩、多少人上了省市重点、多少人上了高中多少人上了职高,多少人现在已上了大学,其中还有两个985。最后校长还说了点儿政府拨款和社会救助的内容。

这个镇子实在太穷,孩子家庭都非常差,有的孩子父母残疾,小小年纪就照顾家人,还有的孩子被抛弃了,跟着老人长到现在,还有的……

说完,校长带着经鸿他们参观了整间学校,重点就是泛海集团刚刚打造的“智慧教室”——里头电脑排列整齐,教育软件已被预装好。网速不算好,但泛海集团通过技术解决了一些问题,并不需要大量带宽。

不过说是“智慧教室”,事实上相当简陋,是过去的一间教室改造而成的——之前这所学校每个年级有三个班,后来是两个班,现在却只剩一个班了,空出来的几间教室便挪用作了其他用途。现在越来越多有条件的孩子们去县城里念初中了,但也还是有很多的孩子留在这里。

之后,到了某个原定时间后,泛海集团按照计划向学生们演示功能。

某间教室内,桌子全被撤走了,过道也没了,正好挤挤挨挨地坐下了整间学校的学生。

泛海教育一个经理展示了全部功能,台下学生一直在看。

经鸿大概扫了一眼,有点悲哀——留在农村的,绝大多数是女孩子。

最后经鸿一个演讲。

这恐怕是经鸿站过最简陋的一个讲台,甚至没有麦克风,经鸿只能提高声音。他正了正颈间的领带,两手扶上面前的讲桌,说:“同学们好。”

过去,经鸿站的讲台基本全都是各大高校的,北大、清华、复旦、上交,还有港大,甚至国外的名校。

在这简陋的讲台上,经鸿一字一字缓缓地道:“今天,泛海集团捐赠了30台电脑、30套软件,里面有全国名师的课堂,有最新、最全的题库,有各种各样的工具,通过这些,你们能向特级教师问问题,也能与美国人聊天儿。泛海认为,教育应当是公平的,泛海希望能用技术弥补资源上的差距。”

讲完几段之后,经鸿最后收尾道:“外面世界很大很大,今天,你们坐在这间教室里,可明天,也许,你们就能改变自己、改变家庭、甚至改变中国、改变世界。”

说到这,经鸿看看随行人员,手一指,道:“那位姐姐其实就是咱们x村的孩子,现在,她已经是泛海集团地图产品的负责人了。”

经鸿顿了顿,被提到的那负责人挥了挥手,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在此行前,泛海的HR向全公司的高级管理者和中级管理者们群发了邮件,征集这附近出身的人,那负责人见了之后立即积极地填了申请。

经鸿又说:“不论以后学些什么、做些什么,医学也好,农业也好,法律也好……大家都是中流砥柱。不过,如果恰好有对计算机感兴趣的,泛海集团等着你们,”说到这儿经鸿又笑了笑,“我们一起改变世界。”

掌声落后,校长大声说:“好了,客人要走了!”

经鸿朝着校长点了点头,一边走下讲台,一边挥了下手。

再回到校长的办公室,经鸿发现办公室前堆着几个大纸箱子,旁边则站着两个姑娘。

“哦,”校长解释了下,“我们一个志愿者练过几年的书法。她想搞点课外活动,就自掏了腰包,买了点儿笔墨纸砚。现在好像很多中学都在发展学生社团。”她说的是那些大型学校。

“嗯,对。”经鸿点头,附和了声儿,“书法挺好的,我也练过几年书法。”

“哦?”校长来劲儿了,“那你要不要也写上一幅?给同学们展示展示?今天晚上的书法课上可以给同学们看看。”

经鸿本来想拒绝的,不过念头一转,最后还是颔了下首:“那我试试。”

于是经鸿铺开宣纸,用点东西镇上,又解开袖扣,挽起袖子,最后捻开笔头,泡了下水。经鸿手腕握着毛笔,轻轻晃了晃,笔毛轻柔地散开去。

洗掉胶质,身边一个女性高管递来一张白色棉巾,经鸿将笔尖儿上面的水吸干净,又蘸足了墨,一手按着宣纸,一手提着毛笔,在宣纸上犹豫了下,最后终于落下去了第一笔。

笔的质量其实很差。落笔之后经鸿发现笔尖的毛都不大齐,长短不一,软硬也不一,是用过的最差的笔。

但经鸿极为认真,一字一字笔走龙蛇。

写的行书,但又没有特别潦草,最后他留下在宣纸上的是《滕王阁序》里头那句千古名句: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

中午还有一个活动,是与学生们吃营养餐。

味道其实还可以,经鸿他们与选好的几个学生坐在一块儿,校长他们坐在对面,摄影师还在拍摄。

小孩子们胆子很大,嘴巴不停,问题甚至充满童稚,他们问经鸿:“那个,那个!你小时候考几分啊都?排多少啊?”

“我吗?”经鸿微笑,“好像一直第一。”

“你们年级多少人啊?”

经鸿想想:“一千多。20个班。”

小孩子们咋舌:“一千多……”

“那,那!”又一个人问,“你当时有不会的题吗?”

经鸿回忆着:“初中时期吗?极少,好像没有。”

“……”他们又问,“那,你课外时都干什么啊?”

经鸿说:“书法,网球,跆拳道,等等。”

“我喜欢篮球!我喜欢金州勇士,喜欢库里!”一个男生道,“你会打篮球吗?”

经鸿说:“会一点儿,不太行。网球打得比较多。”

“网球没意思……”

最后一个女生问经鸿:“你今天晚上就走了吗?”

“对,”经鸿说,“回北京了。”

“你是北京人吗?”

“嗯,”经鸿又说,“我北京出生北京长大的。”

“北京啊,”女生眼睛乌溜溜的,道:“我也想去北京,看看北京。又古老又现代的。”

旁边另外一个女生应该是她的好朋友,大大咧咧地,道:“以后一起去呗!机会多着呢。”

而营养餐吃完,经鸿他们就要回去了。经鸿觉得,这儿的校长、老师真的辛苦,可教育也幸亏有他们。

…………

一路又是小路、公路、飞机,落地北京正正好好是6点半。

经鸿带着谈谦他们立即去赴清辉的局。高峰时间,从首都机场到市中心一共花了90分钟,正好赶上8点的局。

经鸿记着周昶的话,买了一个三明治,在车上吃了半个。

因为时间不合适,今天双方并没打算一起吃晚餐,而是纯开会,地点就在周昶朋友开的一家私房菜馆里。

餐厅属于“新中式”,装修布置颇具特色。四周一圈园廊楼阁,很宽,园廊里面摆放着一张张的木质餐桌。园廊环着一块翠绿色的人工草坪,上面一边儿是围起来的假山、流水,另一边儿是围起来的高大树木,是一株红叶碧桃。也许用了科技手段,此时才是三月份,红色的花却已经开了,树冠展出好大一片,浓密、鲜红,色彩艳丽,好像流云。

为了今晚的谈判,私房菜馆已经关门。普通餐桌坐不下,餐馆老板将两张桌子拽到了院子中间的草坪上,拼在一起,两边放了两排椅子,一边坐泛海的人,另一边坐清辉的。桌子就在那株火红火红的红叶碧桃下,红叶碧桃的树冠轻轻遮着其中一半。最近天气比较暖和,即使晚上在外面,人也不会觉得太凉。

经鸿到的时候,泛海这边来谈判的其他代表已经等在门口了,见经鸿他们下车了,便一齐进去。

餐厅主人将一行人安排在了红色树叶下,没一会儿清辉的人也走进来了,双方隔着一张桌子握手、寒暄,又分别落座。

私房菜馆的服务生给两边人上茶水,到经鸿时,因为茶水离太远了经鸿还开了个玩笑:“搁那么远,怕我?”

周昶瞥她一眼,她赶紧摇摇头,动作拘谨地将那茶杯推近了些,但明显还是有些怕的。

这边中间的那个人,还有对面中间的那个人,威压感都太强了。即使不看她,甚至不作声,都有极强的存在感。

因为时间相当紧迫,两边立即便开始了谈判。两边文秘将各自的打印材料发给对方,接着谈判代表一项项地商议过去,相关产品都涉及到了——谈完一个泛海的,就谈一个清辉的,再谈一个泛海的,而后再谈一个清辉的。

双方诉求都比较合理,谈判进度其实很快。

泛海这边负责人是“企业发展事业群”SVP,才38岁的一位女性,在高盛待过数年,有丰富的谈判经验,有气场,也有手段,亦柔亦刚,左右逢源,是非常难缠的一个人,在外边儿跟技术男谈判时无往不利。不过这回清辉的人也不吃素,双方偶有一些分歧,不过基本可以快速解决,总体上谁也没占便宜,同时谁也没吃到亏,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每次达成一项合作负责人都看看经鸿,经鸿轻轻颔一下首,就算同意了。

就只有在最开始时,因为泛海想了解下清辉产品的推荐机制,周昶撩起眼皮直接插了一句“无可奉告。”

不过之后又跟了一句:“不会限制泛海流量的,你们放心。”

负责人看看经鸿,经鸿也点点头,示意“过”。周昶作为IT大佬,承诺还是作数的。

中间有一回起了阵风,红叶碧桃被吹落几瓣,其中一些落在经鸿深灰色西装的肩膀上。经鸿也没在意,轻轻掸落了。

等这场谈判全部结束时,时间已经过了12点。

“好。”泛海这边的负责人再次确认初步内容,她的手指点着文件,“明天下午1点之前双方完成前两条儿,同时签署相关协议。然后下午3点双方一起发个声明,声明发布的地方是官网、微博、以及……并在此后半年当中完成全部的开放。”

周昶说:“可以。”

接着两方握手,方才严肃甚至紧张的气氛顷刻间消散了。

私房餐厅的老板娘与方才的服务生端来两瓶起泡香槟还有几个玻璃杯子。她动作利落地起开了两瓶香槟,服务生将两排杯子整齐地一一摆好,周昶站在桌子前面,手落在兜里,说:“我琢磨着,这么大的一个合作,得庆祝庆祝。”

经鸿看了对方一眼,又落回香槟瓶子上,点点头。

又是酒。

淡金色的香槟酒汩汩流进玻璃杯中,细小起泡漂浮起来,桌子上还散落着掉下来的红色花瓣。

来谈判的十几个人各自捏起一只酒杯,经鸿、周昶对视一眼,同时举起酒杯,磕在一起,酒杯碰撞,发出“叮”的清脆声响。

而后经鸿扬起脖子,一饮而尽。酒精一下落入胃里,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

之后两拨人分别离去,经鸿的车停得远了,于是他一个人站在门口等着司机。其他高管全部都是自己开来的,他们与经鸿告别之后便走进狭窄的小巷,很快就不见踪影了。

巷子里重归安静。

周昶与餐厅主人两口子告别之后,走出餐厅的小院儿,一眼就看见了经鸿挺拔的后背。

他看了会儿,走过去,从经鸿的侧后方帮着经鸿摘掉了一瓣此刻仍然粘在他肩上的红叶碧桃。

经鸿惊了一下,想转身,周昶却说了一句“别动”,而后继续他的动作,将那些红色花瓣一片一片地摘掉了。

“……”经鸿果然没再动,四下里一片静谧。

半晌后,周昶说:“行了。”

他两指钳着刚摘下的最后一片红叶碧桃,越过经鸿的肩膀,擦着经鸿的耳边举到他的眼前,说:“长这样儿。刚查了查,这玩意儿先花后叶,三四月份就开了。”

经鸿凝目望过去。

周昶的手骨节很大,捏着一片鲜红色的小小的柔软花瓣,倒有一种视觉冲击。

小院门口灯光昏黄。

周昶又将那片花瓣拿到鼻端嗅了嗅,说:“还有点儿香。”

他将红叶碧桃举到经鸿的眼前,经鸿一个好奇,也轻嗅了嗅。除了花瓣的香气,他居然还隐约嗅到周昶指尖散发出的他惯用的香水后调,淡淡的乌木沉香。两种香气夹在一起,叫人略略有点恍惚。

一阵春风吹过来,周昶两指轻轻一撒,那般花瓣便被春风裹挟着,飘得远了。不能自主似的。

经鸿目光随着它,直到再也望不见了。

而后经鸿扭着脖子,越过肩膀望向身后。小巷很暗,可两个人的眼神更加显得清清亮亮。

周昶上来一步,与经鸿并着排等,随口问:“经总直接回家?”

经鸿回答:“还没想好。”

经鸿其实不怎么想回。

达成了这种合作,直接回家未免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