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石(为她一个人爆发的火山?...)(2 / 2)

只可怜堂堂丹宗掌门独女,惊才绝艳的丹道天才,被生生磋磨四百年,花朝死之前,她连个凡人都不如。

“你……”

花朝看水千雁的眼神太直了,水千雁不适的微微蹙眉。

花朝咳了一声,说:“那个,你好啊。”

“我知道你,听说过你,你非常厉害!丹道天才!我爹也是丹修,我也略懂一点点丹道……”

水千雁不吭声,站在那里像个木头。

她本人确实也就像个木头。

木头美人,花朝管理御霄帝宫那么多年,就没有见水千雁笑过,她跟自己的孩子之间都不怎么说话。

花朝有些尴尬的挠了挠额角。

水千雁对着武凌点了点头,而后绕过花朝离开。

武凌笑了,露出一对可爱的兔牙,他也就只有对着花朝,才会这样笑。

“她不理你。”武凌打趣花朝。

花朝摇了摇头,笑了一声说,“九霄殿嘛,丹修个个眼睛在天上,正常的。”

武凌说,“水姑娘倒不是不理你,也不是生性冷淡,她是为了灵根纯粹,生来便被取了一魂,缺了一魂,这才喜怒不兴。”

花朝还真不知道有这茬,眨巴了几下眼睛。

花朝心道怪不得上辈子那么木头。

“对了,大师兄,你看到二师兄了吗?”

武凌点了点头,指了指楼上。

花朝点头要去追,武凌却叫住了她。

“师妹。”武凌其实不想管这种事情,人一生经历,缘起缘落,都有定数,横加干涉,总是容易弄巧成拙。

但是……武凌总是不忍他亲手养大的小孩,困宥情爱,徘徊不前。

因此他把花朝叫到无人处,问她:“关于小师弟和二师弟,你准备如何抉择?”

花朝:“……啊?”

武凌叹息一声,从袖口之中,掏出了一个丝绦。

丝绦上本来系着两个玉扣,全都碎了,只剩下一条黑漆漆的丝绦。

“师妹,进入秘境之前,你将此物交给我,说是其中封了防身阵法。”

花朝一看这玩意,顿时想起了师无射。

她本就因为吉良有些虚的心,更虚了。

武凌说:“你并未告诉我这是二师弟给你的,我便也只当成寻常防身法器佩戴。”

“可进入秘境,我发现我与二师弟分到一处,二师弟总是看着我神情奇怪,欲言又止。”

“我们连番遭遇妖兽袭击,直到我准备承受避无可避的伤,我才知道这坠玉丝绦的作用。”

武凌声音平淡,但花朝已经听得胆战心惊。

武凌道:“师妹,你可能不知,这丝绦乃是你二师兄,用融了灵识的头发编织而成,两个玉扣里面封的也不是护身阵,而是替身阵。”

花朝呆若木鸡。

这……她根本就不知道!

武凌将已经空荡荡的丝绦,递给花朝道:“他看到你送了我,没有问我要回,也没有说明这是什么,因此生生替我挨了两次重击。”

“他脸上伤疤,便正是因此得来。虽然也因此跌落莲池,得了进境机缘,可也确实命悬一线。”

武凌看着花朝满脸愧疚难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这不怪你,你并不知情,只是担心我的安危,才将此物转赠给我。我也没想到,你二师兄他……他还专门要我不要告诉你。”

“但是……我总觉得,这东西该由我亲手还你,与你说明。”

武凌说:“师妹,情爱一事,师兄没有能够教你的东西。”

武凌想到师无射问他有没有喜欢过谁,武凌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不过武凌摸了摸花朝的头发说:“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因为这些,作出什么不理智的选择。”

“我只盼望你能明晰一切,从心而择,若是自己也无法认清自身情感,切记不要急躁下定论。”

情深不寿,得失皆伤。

武凌宽慰花朝:“无论怎样,你二师兄都会是你二师兄,他不打算告诉你,想来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

花朝心中巨震,眼中却一片茫然之色。

她缓慢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她没有急着去找师无射,而是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在极其认真地思考。

她经历过一次感情,就一次,她便已经心如枯木。

她到现在,其实回忆起那荒凉一生,总觉得不真实,不像是她经历过的,重生后她又想抽离那些,又总是避无可避。

她自我拉扯着,也自我厌弃着,带着上一世无法磨灭的烙印,今生走得跌跌撞撞。

她的反复无常,懦弱自私,却一直都在被师无射包容甚至接受。

师无射给她两次替伤甚至替死的东西,被她转送了别人,花朝其实无法想象,他发现的时候,会多么震惊难受。

他的性子并不好。

他从来不是个好性子的人,但是这一次见面他却格外温情,对于丝绦只字不提,连她同吉良拉扯,他都没有上前来,像从前一样不由分说发火,而是选择躲避。

他在无底线地作出让步。

花朝无法站在他的角度去感受,她自问从未如此浓烈的爱过谁,如果按照师无射这般痴魔的模样来对比,那她上一世对谢伏,包括谢伏对她,都不能算是感情。

他发现了她转赠了他的替身丝绦,却没有跟武凌要回来,而是默默替武凌承受了两次重伤。

花朝想到这里,就心悸得厉害。

连灵魂都在震颤,也在无措。

她所得到的情爱,只有谢伏给她的,一点好处都粉饰妆点得华丽惑人,让她满足之后,便是无尽空虚。

但是师无射的好,却扎实的像一块无法撼动的石头。

他那样善妒,发现花朝把他给出去的“命”都转送了,却没有戳穿也没有要回,他是为什么呢?

花朝冥思苦想,从正午,一直想到了漫天昏黄。

她从临窗的石阶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死的双腿,慢慢拾级而上。

每一步,她都走得无比沉重;又每一步,她都像是把过去固有的情感认知,挣脱摔碎在这斑驳残破的楼梯之上,轻松无比。

师无射还能为什么呢?

他对武凌有同门之情,却绝无舍生忘死之谊。

他当然是意识到了花朝有多在意武凌,所以他愿意爱屋及乌。

他在爱屋及乌啊。

这种感情,深沉的像不可转的匪石,也热烈的像滚烫猩红的岩浆。

花朝怕死了,她怕灰飞烟灭,怕重蹈覆辙。

但是她不受控制地举步向上,手中紧紧攥着那根编进了师无射墨发的丝绦。

她像寒冬之中抱薪而死的孤魂,悠悠荡荡麻木冰冻,她怎能不去傍近这一座为她一个人爆发的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