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好(他又怎能为一己之私,轻她...)(1 / 2)

花朝走到最上层的时候,师无射正在盘膝打坐,身边不远处,就放着他之前提着的小袋子。

花朝一出现在门口,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却没有睁开眼睛。

他以为来的会是武凌,或者……谢伏的可能最大,毕竟谢伏无孔不入的致力于给他找不痛快。

师无射不想听武凌说他情深不寿,也不想听谢伏说他永远也得不到想要的感情。

他收敛心神,专心引着体内灵力不断冲刷进境之后的经脉,稳固境界。至于其他的,师无射不想去想,因为哪怕多想一点点,他都怕自己冲下去,做出如从前一样,不理智的事情。

花朝看着师无射端坐残败的殿中,眉目沉肃渊渟,脊背松骨挺秀,唯有左脸之上,三道横贯过眼睛的伤疤,赫然为他增添了几分煞气,令他看上去鸷狠狼戾,连周身萦绕的清正之气,都变得戾气十足。

花朝双手将那编织了他墨发的丝绦捧在胸前,像是捧着一颗滚烫的,裹满熔岩的心脏。

用头发编织丝绦,其实还有另一层武凌也不知道的意思。

那便是断发赠爱人,缔白首之盟约,许一生不渝,誓一世相守。

上一世,花朝也曾为谢伏编过丝绦,割下过鬓边长发,只不过她并没有送出,因为还未来得及送出,谢伏便已经“被迫”娶了其他的女子。

那便不能算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因此她又默默焚了断发,无人发现。

此刻她捧着师无射不知何时、也不知抱着何种心思编织的丝绦,只觉得捧着的是她承受不起的千斤重情。

以至于花朝的腿都有些软,上了台阶,朝着师无射每走一步,都堪称跌跌撞撞。

她想起重生刚回到门派不久,她发现师无射和她想的不同,便不敢再利用他,躲回飞流院,被追到院中的那天晚上。

光影割离她和师无射在门里门外,她坦诚自己自私和犹豫的那夜。

那时她用一生去呵护一段风雨飘摇的烛光,却最终还是雨打灯灭,她将师无射想象成长明灯,不需要小心翼翼,不用担心风雨飘摇,永远不会闪烁不定,只要灵力不绝,便永远不会熄灭。

花朝走到了师无射面前站定,到这一步,她还是在害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抱蛇活一世,如今看什么都致命。

可她还是来了,外面早已经暮色四合,她自楼下走到楼上这一段路,竟像是过了一生那么漫长,以至于夕阳沉落,黑夜漫卷,她才有勇气,走到师无射面前。

师无射终于感觉到来人没有打算离开,竟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收敛灵力,睁开眼仰头看去的目光很冷,锋锐至极,加之他邪飞的眉目,简直如同淬毒的冷箭。

花朝本就害怕,蓦然对上这样的眼神,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破旧的窗扇卷来一股夜风,吹动她雪青色长袍和黑发迤逦飞舞,她双手捧在胸前,素白秀美的面颊在黑暗之中,露出慌张之色,尤似林中白兔成仙,即便是以人形碰上猛兽,依旧慌不择路。

师无射见到来人竟然是花朝,神思都恍惚了一瞬。

但是很快他的眼神和表情都迅速柔和下来,他没想到花朝会来找他,竟有些许无措。

不过很快他乱飘的眼睛,便看到了地上放着的小袋子,连忙拿起来,一阵风似的起身递给花朝。

“赤舌果,还有一些别的果子,我尝过,都很甜,你吃一点。”

师无射把装着果子的袋子,递到了花朝面前,花朝却没有伸手去接,她还捧着那根丝绦。

不过她没有再退,而是微微仰头,看着师无射从未有过的认真仔细。

师无射见她不接,喉间缓慢滚动了一下,低声问:“不饿吗?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难道是那个什么刀宗弟子不行了,需要输送灵力?

花朝不吭声,还是定定看着师无射,眼中清亮而纯粹,此刻只盛装着师无射一个人,像两汪水中月,倒映着师无射高大俊挺,却弯折脊梁小心询问的影子。

“壮壮,怎么了?”师无射见她不吭声,表情还这么严肃,语气放软,伸手去拉她。

花朝很想问,“你是我的长明灯吗?”。

但是她只是咬了咬唇,被师无射拉着向前迈了一步,然后把丝绦举到了他面前。

师无射看清她拿的东西,表情一沉,不是默默做了好事被发现时候的喜悦,而是沉肃,甚至有些气闷。

他早就同武凌说了,不要说这件事。若不是武凌不肯还他丝绦,他早就毁了。

花朝来找他,定是武凌说了什么,是要把这个还给他吗?

师无射伸手抓住花朝手中丝绦,攥紧,想要抽回来,却没能抽回来,因为这丝绦的另一侧,还缠在花朝的手指上。

如玉的指尖衬的丝绦浓黑顺滑,缠在指尖,像在抚过爱侣的鬓发。

“你不用在意……”

“你……想怎么样?”

两个人同时开口。

师无射一愣。

花朝呼吸有些不畅,开口也滞涩艰难,迈出这一步,实在是需要太大的勇气。

花朝来时,已经想的清清楚楚了,她想要师无射,无论他是不是长明灯。

但她不太知道要怎么主动,毕竟和谢伏在一起,要做什么,谢伏会带着她。很多话她完全不需要开口,谢伏想要什么,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就算不说,也会用各种明示暗示,让花朝明白她该怎么做。

她这还是第一次,不带任何目的,纯粹是为了想和一个人好,而主动。

所以花朝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合适,索性就直接道:“我们好吧。”

师无射:“……”他表情空白。

花朝紧紧攥着丝绦,羞耻的耳朵通红,手指都有些打颤。

她深吸一口气,面色在夜色之中红得像两颗熟透的蜜桃,她低头,露出一截皓白的脖颈,她对师无射说:“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师无射一直在为她想,花朝也想为他想一次,想满足他。他每次都对自己反应很剧烈,花朝觉得……他们可以跳过那些无用的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直接给彼此最直观的快乐。

就像师无射昨晚上为她做的那样。

她上前一步,像个小牛一样,顶着两个盘髻,一头顶在师无射心口上。

说道:“我以后都让你……弄。”

花朝说完,心脏都要跳裂了,她把丝绦抢回来,收进袖口,然后哆哆嗦嗦抱住了师无射劲瘦的腰身,偏头,紧密地把自己贴在他怀中,脸也贴在他冰凉的肩甲之上。

她还蹭了蹭,觉得挺舒服的,毕竟她现在热得厉害。

“九哥……”花朝柔肠百转的地他。

她第一次这样叫师无射,裹满了情愫,像吐出一口压抑的真心。

这世上的人,爱错人很寻常,但是爱错了一个人之后,还能全心投入下一段感情,却需要很大的勇气。

拥有不断爱人的能力,才是内心真正强大的人。

花朝总是自认懦弱,但她既识得乾坤大,也怜草木青。

知道师无射给她的才是正常的,健康的感情,她不想再错过了。

至于以后……她不能因为惧怕以后,便止步不前。

花朝又收紧了一些手臂,声音因为紧张和愉悦,都有点哑了,“九哥……”

她依恋无比把师无射亲手束的那个花苞头,蹭在师无射的脖颈上。

等了一会儿,师无射却像个木头一样,没有反应。

吓坏了?

高兴傻了?

花朝忍着笑意,忍着心脏炸开一样蔓延的愉悦,仰头去看师无射。

结果看到了一张堪称严肃,甚至有些凌厉的脸。

嗯?

花朝抱着师无射仰头,问他:“你……不高兴吗?”

刚才还给她好吃的呢。

花朝低头去看,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赤红色的小果子撒了一地。

“哎!”

她赶紧松开师无射,蹲下去捡果子。

这玩意她很爱吃的,再说这些果子不好摘的,这附近的树都变异了,花朝知道,这些师无射肯定找了一天了。

花朝捡果子,心里越发甜蜜,但是捡完了,提着小布袋子起身的时候,却听到师无射终于开口了。

他声音简直像修了一生闭口禅的人骤然开口,嘶哑难听,还含着血腥一般。

“你不必如此。”师无射凄凉一笑,额角青筋都根根分明,眼眶泛红喃喃,“你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