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徐音从紫藤院里出来，昨晚她让丫头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在原来的罗汉床上将就了一下。

已经是夏末初秋了，天蓝的不可思议！

叶子开始转黄，空气里桂花的香气甜得人心里发堵，她揉了揉太阳穴, 发现自己提不起精神来。

凤仙跑过来说：“我去看过了，大爷不在屋里, 说是天不亮就出去了！”

“哦”

徐音没有表情应了一声。

“你找大爷解释一下啊, 不能这么不明不白, 大爷以前不是这样小心眼的人！这回肯定是有人给下药了！干脆我去把琴姨娘叫过来，您当面啐她！这个贱女人可真歹毒！”

徐音淡淡道：“我发落了她妹妹, 她自然恨我！依她的心性这还算轻的呢, 你别去叫她, 我现在不想看见……”

“若是, 一个小妾三两句话就能挑唆得他像个疯子, 这样的男人我也不要了！这样的家我也不待了！”

凤仙怔怔的, “啊？……那您，是真的喜欢宋先生了？”

徐音气笑了。

“你也这么看？”

“我不知道……您对他确实很好, 不怪大爷吃心！”

“我对他好, 因为他值得！他会尽心教好少爷，再说金家又不是出不起这银子, 我就要让他感到同样是被聘来的西宾, 金家的就是高别人一筹！

如今他也算暂时落魄, 越是这时候越要给他尊严！……你看着，他不会一直屈居人下做一个教书先生的，他那样的人克己复礼知恩图报，心中又志向高远，将来定然是栋梁之才！”

徐音深吸一口早秋的空气，慢慢向雪浪院走去，凤仙紧紧跟着。

“说不定往后会对金家、对少爷有所助益！这也算一种投资吧……毕竟师徒之谊也是有些牢靠的正经情意了……”

凤仙听了眼睛一亮，“奶奶想的可真远，这倒是谁也没想到，大爷要知道奶奶的真心，必定不会说那么多混蛋话了！”

徐音面上一黯，“谁要他知道，我和他没有关系！我做事情对得起良心就可以了。”

“奶奶，您说他到底有没有去轰人？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徐音脚下一顿，“不去！爱轰不轰！他做的出来那就由着他好了，丢的又不是我的脸！”

屋里简直可以用乌烟瘴气来形容！

这人是一晚上没睡？抽了多少杆烟哪？肺还要不要？熏得徐音眼泪都下来了，忙命丫头们开窗开门通风，又叫人进来打扫。

收拾干净，徐音坐着发愣，好像总有什么没抓住的念头。

桌上那盆茉莉已经收拾干净了，空荡荡的，她突然放下撑着下巴的手问：“我昨天那本账呢？”

白芝摇摇头，“一直搁那儿没人动啊！”

“不对，我去看少爷之前还在的！”

徐音站起来，走到柜子前衣橱里到处翻，凤仙穗香几个也帮着找。

“林账房来取回去了？”

“没有！林账房酉时便回家去了，要今儿一早才上工呢，再说没有叫传他也不敢进来！”

徐音脸色有点白，问：“昨晚大爷来的时候还在吗？”

穗香想了一会儿突然道：“是了！我想起来了，昨儿大爷来的时候在这桌子旁坐了一会儿，先是看了账本然后才动那盆花的！”

徐音闭嘴不语，脑子里慢慢浮上一个答案，心跳加快，手心也沁了点汗……

失神间突然听见由远而近脚步和呼喊声，一直跟在金大有鞍前马后的小厮直奔着进来，把端水的婆子都给撞了，顾不得身上的脏水仍大叫着：“奶奶奶奶，不好了，大爷出事了！”

“什么？”

徐音的心猛烈跳了几下，身子探出窗子去看。

赭衣小厮惊慌的跑到廊下，站着大喘了一口气说：“大爷他也不知怎么了，一早到了正房，上梁的时候非要自己爬梯子上去粘辟邪符！大伙儿都劝也没用！……原想着粘一个意思一下得了，谁知他七张都要自己弄，结果……才挂到第三个就！”

徐音急的吼他：“说呀！说了一堆废话！大爷到底怎么了？”

“他从梯子上跌下来了！”

“啊？”

几人都是一惊。

“伤的重不重？”

小厮又喘一口气说：“右腿！右腿不能动了，也不知道骨头折没折？反正一动他就大叫，大夫……大夫已经去请了，奶奶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徐音第一个念头当然是要去看看的。

但是，说实话她的气还没消呢……本来打算甩手不干了的。

你金大有摔残了跟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