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颐年堂了, 游廊上出现一个提着灯笼的身影,是橘红,看她那姿态便知有事。
她快步走来道:“奶奶,穿堂那里有些奇怪……”
徐音眼睛一眨,“怎么?”
“还是去看看的好!”
凤仙立刻拒绝。
“大晚上还是算了吧!”
橘红说:“不用怕,大爷也在。”
三人轻悄移步过去, 选了一棵粗壮的芭蕉树下张望去。
一光着上身的男人背朝这里坐在阑干上,靠双脚攀着镂空部分维持平衡, 他身体两侧上方各悬一盏灯笼, 照在他出了汗后油亮又丰隆的肩膀上。
面前原本是穿堂的地方顶棚都拆了, 里面空空如也!
旁边的屋子用了几根木桩支撑着侧面,生怕坍了。
够大手笔的啊!
地面的砖都翻起过了, 露出新鲜的泥土, 像刨红薯似的, 若只是修整一下为什么要翻砖呢?
金大有弓着肩膀全神贯注, 指挥两个小厮干的事情更加让人奇怪!
只见他们像犁地似的推着一样东西, 是一个骨灰盒大小带滚轮的匣子, 带一根杆子和横档,从姿势判断这盒子还有点重量, 至少不是很轻松就能推动。
缝针似的来来回回的走了几遍, 不放过一个角落,从金大有的表现来看, 似乎有点失望, 他有点坐不住了, 双手叉腰从阑干上跳下来,徐音以为他要转身,下意识往树影后一退。
“咱们先回去!”她说。
主仆三人悄悄离开。
晚间洗漱后徐音站在廊下有点为难,她睡在厢房里,金大有说闯就闯进来了,嗯,是那把形同虚设的锁一拽就开。
紫藤院本来可供暂时“避难”,但今天被穿堂搬出来的东西堆的个乱七八糟!
还怎么睡人?
难说他不是故意的哼!
她走到金大有的卧室里,吩咐小厮,“把大爷的铺盖搬到厢房里去!”
“啊?大爷回来会不会发脾气?”
“就说是我叫你们搬的”
既然你进入厢房如履平地,那我干脆占了你的屋子,再好好上锁上栓,防火防盗防不要脸,看你还怎么进来!
感觉安保措施很牢靠后,徐音终于睡下了,没多久却被热醒!
夏末时节门窗紧闭睡觉这是要中暑的节奏啊……
于是就留了小窗一道缝,谁知迷糊间就听到了熟悉的鼾声……
男人睡在她床榻前一米的地上,铺了一张藤编凉席,没盖东西,摊手摊脚四仰八叉躺个对角线,身上只有一条深色肥腿裤。
徐音叹口气赤足下床,弯了腰借着月光细细的看他……
两道浓眉布满棱起的眉骨上,不算狰狞,挺堂皇的。
鼻梁高挺准头丰隆,方形嘴,唇红且厚,下巴宽而立体,胡岔子泛青,有蚊子飞来捣乱,他皱个眉翻身,徐音又看到他背上的伤。
嗯?没好也就算了,怎么反而恶化了呢?竟然浮起白道有化脓的征兆!
估计是在工地上沾了灰尘又大量出汗的缘故吧?
她想了想,闹不清是什么驱使,从高柜上取下常用的小药箱来,里面有点应急用的外伤药,但是瓶瓶罐罐有好几个,上面虽然贴了纸条写着药名,但全是繁体字还有点难认,咬了咬下唇,有点吃不准了。
清心散?痰咳净?烫伤膏?……
拿起一个拔了瓶塞闻,我的个妈耶!什么玩意儿这么刺鼻,辣得她眼泪都下来了……
“找啥呢?”
徐音吓的一顿,回头就从模糊的视线里看见金大有打着哈欠站在身后,左手在右臂上挠着。
“嗯……被蚊子咬了,找药膏。”
她才不会告诉他找什么呢!
“你怎么又溜进来睡了?”
不过,看在他没上床的份上,她的口气还不算太差。
他吧了一下嘴,老老实实说:“我就想和你一个屋子里,床上没我的份儿,地上总行吧……”
“?”
“擦蚊子的是那瓶绿矮墩……也给我来点儿!”
徐音翻了几下,把一个绿色圆罐子拿出来,递给他。
他老大不客气抠了一块往身上胡乱拍着,这场景太生活了。
徐音突然问:“有个事一直忘了问你”
“问呐”
他抬眼看她,睡眼惺忪语气懒散是身边亲近人才有的态度。
“上次我出去找你,就是为了那张血书布条的……到底是不是你写的?”
徐音盯牢他的眼睛,那里在很深处似乎闪跳了一下,很快恢复无澜。
“是……”他拖长声音,扯着嘴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