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吉见众人义愤更甚,又欲效仿先前。还未动手,却见林昭两步并作三步,跳上高台,双手往下一压,大声道:“诸君暂时听我一言。”
如此喊过几遍,喧闹渐消,林昭转身向里正、三老一拱手,率先开口:“不论手令,先请教里君、繁老,可曾听说我有反对擒贼之语?”
二人一怔,如实摇头。王吉求功心切,一意孤行,惹得两人不满。林昭未开口便罢了,既然开口他们自然不会偏帮王吉。
林昭十分满意,又回头望向台下,问,“君等可有反对擒贼之意?”
百姓非常上道,齐齐摆手表示没有。
林昭彬彬有礼的问:“敢问游徼,既然我等均无异议,行悖逆之事又是从何说起?”
王吉一哽,又冷冷道:“你等既无异议,为何喧哗吵闹?”
“回游徼,我对擒贼无异议,却对此役安排有异见。”林昭答得不卑不亢,“今年冬日太冷,夜里更是森寒,滴水成冰,在列诸位许多未必有足够的衣袍御寒,一个时辰怕是已冻僵了手脚,又何况一夜,加之夜晚昏暗,视物不清,里内道路很多坎坷,又被积雪覆盖,极其容易失足。敢问游徼可有办法供巡夜之人照明取暖?可有医药救治跌倒损伤之人?若是没被贼匪所害反因半夜巡检出了意外,又有何人担负此责?”
这一番话正戳中了台下诸人,引得里民连声应和。
“又冷又黑让我们巡上半夜,怕是连命都得去半条。”
“我前几日回家就差点摔断了腿,这大半夜的在外巡夜,难道定要我断了一腿才肯罢休?”
“嘉善里的陈郎君雇我明日替他家中筑灶,这一晚折腾下来,我还如何践约?”
王吉听见众人七嘴八舌一通乱说,面色越黑。
他不知这群贼匪潜入阳翟是为了什么,总归不是为了劫掠杀人,除非那贼酋是个嫌命太长的反人类。就已知信息来看,几率委实不大。“游徼一意孤行,不思百姓现状,又拿不出都尉手令,无非求功心切,欲以旁人性命换做自己升迁的本钱。”
不就是扣帽子嘛?谁不会一样。林昭十分不屑。
王吉气得面红耳赤,疾声厉色道:“一派胡言,你可知这贼匪如何凶残?若不早日擒获,迟早为祸乡里。”
“我不知啊。”林昭理直气壮,“请游徼教我,这贼匪一行几人?来自何处?年龄几何?怀有何种兵器?现在身在何处?”
王吉哽住。
林昭呵呵了下,说:“既然游徼一无所知,此刻又夜深寒重,当务之急乃是卫护百姓安全,其次才是搜罗贼寇,又何必一定要趁夜兴师动众,逼挟百姓,徒作无用之功?”
王吉心中大恨,坚持道:“正是夜深寒重,外有宵禁,才好一举擒获贼匪!否则光天白日,岂不任其逃窜而出?”
林昭一愣,若有所思的望他:“游徼言下之意,似是断定贼寇如今身在梧桐里?”
游徼面色一变,“休得乱语,我何曾说过贼寇在此?”
顿了顿,他又道:“贼匪凶横,唯有以攻为守,以多胜之,否则如何卫护百姓?孙子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你这竖子,可曾听过?双拳难敌四手,我率半百之数,擒获贼匪易如反掌。”
还拽文秀起兵法!林昭反唇相讥:“那游徼是否听过孙子兵法里有一十六字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若是贼匪以此法应之,君又当如何?”
他这次并未放慢语速,是以王吉乍听之下,有点发懵。
林昭一气胡扯唬住了人,也不穷追猛打,不屑笑笑:“王君这兵书读得不求甚解,不读也罢。”
台下百姓捧场大笑。
双方僵持不下,里正适时打了个圆场,道:“游徼一意擒贼,林昭所言也不无道理,不如以二人一行,打更为号,巡回往复,四刻作一轮换。”
这提议显然更得人心,台下一片叫好,游徼大势已去,很快由里正接手,议定班次。
夜更深了,林昭揉了揉冻得发乌的脸颊,半晌没听到自己的分组,一时纳闷,才发现四周或陌生或熟识的里人皆笑着看他。
“阿昭今晚好生威风。”
“看不出你小子是个深藏不露的!”
更熟的,走近了,放肆地揉揉他的头发,比如孙广。他哈哈大笑,猖狂的近乎小人得志,又摸了一把林昭的脑袋,“阿昭干得好!只凭你为我出的这口恶气,明日来我家领一只子鸡。”
林昭诚恳道:“我只是正当防卫。”
孙广不听,临走之前还不望夸他:“我就知你小子满腹坏水。”
林昭:“???”这是夸人吗?
游徼颜面扫地,早已灰溜溜的离开,里正与三老尚在商议收尾工作,梧桐下还未彻底平静,又被一声大大咧咧的呼喊打破。
“阿昭,好,好极了,虽然我听不懂你说了什么,不过见到王吉那竖子不高兴,我就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