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有些燥热, 贾赦撩起袖子,耐下性子道, “大人不需要这么激动。每一颗运去北狄的粮食都可能变作伤害我们将士的武器。还请大人谅解, 我身为居庸关守将的责任。”
太原令看着他的手势, 迅速闪到了椅子后面,“世子难不成还想动手?”
贾赦充分体验到了太原令作为一个文官的无赖, 说起话来生龙活虎,寸步不让, 一旦要打架, 又怂的半死。
“我和你动手干什么。”贾赦道, “你不要对武将有什么偏见,我们虽身手好些,也不会随便打人, 更不会肆意殴打朝廷命官。”
“哦。”太原令握住椅背,满脸宁死不屈,“去请史公子出来说话。”
师爷收到他的眼神, 朝他点点头, 表示会意。
他们得先把史公子捯饬干净了,再许些赔偿费。
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在等待史大的过程里, 贾赦将近期的事都理了一遍, 不免觉得齿冷,京中的形势他很清楚, 禁军随意叛变, 官员随心所欲, 不把边防当成大事。
现在来看,外放的官员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怕事避事,擅长偷换概念。
是偶然还是常态,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史大在牢里呆了一个晚上,瞧见贾赦瞬间就流露出委屈的小表情,“表弟,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他们说我诬告。”
贾赦扶他坐好,“表兄先坐。”
史大有些着凉,吸吸鼻子道,“我表弟是和北狄人对战过的,北狄人什么样,他比十个你还清楚!”
太原令对着他压力顿减,侃侃而谈,“史公子,可是也没哪条律法规定北狄人不许在天,朝买东西啊。荣国公驻守边关并非靠饿死北狄吧?再说了,他们来侵犯,无非就是要吃的,他们自己花钱来买了,就不会再来抢咱们的,您品品是不是这个理?”
贾赦听完太原令的高见,还以为自己听了个笑话。
烂到根上了!上有送亲女和亲的皇帝,下有放任外族屯粮的官吏,何愁不能步秦与隋的老路。
他们二世而亡,他们都有三代了,是不是好棒棒?
贾赦手下用力,清润的瓷杯顿时四分五裂,他冷冷道,“好一个太原令,你这和叛国有什么区别?”
无名剑被重重拍在桌上,露出半截锋刃。
太原令跟着跳了下,强撑着道,“我敬你们二人身份,世子不要再咄咄逼人了。”
贾小赦亮剑之后,发现自己就算把太原令打一顿也没有用,不用贾代善骂,自己就把自己唾弃了无数遍。
“大人,荣国府的人求见。”衙役在门口露了个头,小声禀报道,生怕惹恼了贾赦这个煞星。
太原令气不顺地道,“有请。”
没看人家世子爷在这儿么,难不成真想挨打啊。
贾赦有些惊讶,统共来了四个人加薛家外援,不都在这儿了么,哪里还有荣国府的人能来。
人没有,树还有一棵。
黑发玉钗,浅蓝衣衫,映衬得这棵树肤白貌美,气质绝佳,他手里拖着个小山似的麻袋,却轻松如闲庭信步。
贾赦眼睛一亮,为了面子计,强撑着板住脸,“你怎么来了?”
不是跑了么,王八蛋。
“去办些正事。”姚谦舒解开麻袋口子,里头手脚并用爬出来两个大汉,晕头转向地仰着头。
“大人不是要证据么,这两个物证可还够?”姚谦舒道,“北狄人就在你面前。”
北狄人以络腮胡为美,这两个人脸颊还有刮完胡子留下的须孔和青痕,青锋上前掰了一人的手给太原令看,“这就是他们常年放牧骑射留下的厚茧。”
太原令不慌不忙,继续打着绕说话,“下官之前已经说过了,并未禁止和北狄通商,下官要是无端扣下处罚北狄的人,反倒容易引起两国祸事啊。下官也是为了荣国公和您着想。”
“太原令请慎言,北狄为天/朝附属,这两国从何而来。”贾赦道,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多说无益了。
他把黏在姚谦舒身上的视线撕下来,“我记住你了,告辞。”
妈的,我是要找我爸告状的!
他说罢领着史大往外走,踏出门槛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回头道,“姚先生,走了。”
姚谦舒浑身没有一丝热气,并没有动,只静静看着他,目光深邃。
青锋一扯史大,“表少爷,咱们先走。”
世子爷这就又开始了,绝望。
当着外人的面,贾赦也不能上前求和,心下惴惴,“事既已经办完了,姚先生就与我同去吧,先生一夜未归,我甚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