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来时曾经说过郡王在查别的案子,林茂太医是陛下登基之时被抄斩的,郡王如今查十几年前的案子,还是医方,并非刑部那些证据供词什么的,想来应该无事吧?
太后却丝毫没有放松。
“你不知承霆……他就像国公爷一般,表面平稳内里锐利,他们若真想知道,只怕天下没什么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宫婢瞬间也跟着担忧起来:“您说过,这事绝不能外泄,否则会乱了社稷……郡王非要盘根究底的话,可怎么办才好?”
太后纯善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决绝。
“承霆府中那女子,听说他十分在意—……你传我旨意,别做得太明显,过两日吧,宫中设个小宴,让她来见我——无论用什么法子,绝对不能让人知道陛下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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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琬差点被陆承霆背回来的三袋子医案给埋了。
见他单手提着轻轻松松,她迎上去,两只手都拿不起一袋。
陆承霆看笑话一般在旁得意了半天,才将袋子全拿进她屋里,捯出来堆了一地。
顺便将宫中查到的事情说给她听。
“你说中了,还真有那么一位,在宫里有了身孕,然后就凭空消失,不过肯定是生子之后才消失的,只是起居注被人抹去了而已。”他卖个关子,“你猜猜她叫什么?”
林江琬望着地上的医案,随便翻开一本都是父亲的笔迹。
她心头发酸几乎要哭出来,被陆承霆这么一问,眼泪又回去了。
她瞪他:“算命的也算不出陌生人的姓名,当我是神仙吗?”
陆承霆一半就是为了怕她触景生情才故意拿话逗她,另一半也是因为这名字确实特别。
他蹲下身子,陪她一起整理那些医案:“迦箩,那女子叫迦箩。”
林江琬一脸惊讶:“这……外族人?”
大历没这种名字。
陆承霆给了她个赞许的目光:“北乞罕人,还是右相带回来的,三十几年前了,若不是本王聪敏非常,谁会想到再去看看三十几年前的东西。”
林江琬吓得连医案都掉了:“这种事,难道就咱们疑心了?旁人都不在乎吗?”
陆承霆知道她的意思:“一时一个境况,好比铉雷入兵营那几年,大历与北乞罕水火不容,而再往前早个十几二十年,北乞罕不过是一个极贫穷的弹丸之地,对大历只有臣服讨好——他们还曾派法师萨满来我大历求学,学去了不少东西。”
右相那时候出使北乞罕,带去大历的圣旨,他们的王都要行礼接旨的。
然后再带回那边的美女上贡帝王,完全就是藩属国进献的姿态。
谁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虚心求教的弹丸之地,后来伸出利爪,险些将大历北疆撕碎……
林江琬听得叹为观止。
如同陆承霆所说,一时说一时话,这些事放在当时那样的境况之下,确实十分正常。
而且几件事相隔十几年,稀释在这样长的一段岁月中,能留心记住,并将其串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要不是为了查父亲的事情,谁又能查到这一步?
她将父亲的医书抱在怀里摩挲:“虽然还算不得确实的证据,但照咱们知道的这些,贺敬便是那迦箩之女,右相早知道他的存在,要捧他上位?可这也不对啊……”
陆承霆点头。
确实不对。
若这么简单,一个二个都藏着做什么?皇帝那里一无所知,起居注也被抹去,至于吗?
宫里的贺瑞乃是贵妃所出,记在养在正东宫的名下,又是先皇亲封的太子。
就算外头这位贺敬是皇子,一个有着外族血统,又流落在外多年的皇子,还能回来抢位置不成?
右相就算想捧,也捧不起来吧?
他正这样想着,忽听身边林江琬叹了一声。
他关切看她:“怎么?”
林江琬颇有些遗憾地撇嘴:“你还说我眼光不好?”
陆承霆一愣。
就见她伸着脖子,往贺敬那院子所在的方向遥望:“贺敬可是皇子哎……”
陆承霆顿时被气个仰倒,抓起地上的医案就往袋子里塞,塞满提起来就走:“本王心寒,好久没烧炭火取暖了。”
“唔!烧不得烧不得。”林江琬一把抱住他手臂,使劲往地上拖,“郡王饶命,我知错了,此事大有蹊跷,还指望这些医案中能再找出什么线索。”
陆承霆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那本王冷,怎么办?”
林江琬看看被他拎走的袋子,吸了口气,咬牙,伸手放他胸口:“我给郡王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