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有人向家里大人告状,便等于背叛了所有的同伴,哪怕一开始他是被欺负的那个,大家以后也会对他敬而远之。
这事就是一个道理,被欺负便要靠自己找回场子来,若不然就缩着做个跟班,都是凭自己本事才行。
告状这条捷径,纵然能得到一时的好处,也会被所有人看不起。
这下可好,因为长风这个死心眼,她要被人看不起了——而且这回可不是乞儿小童,而是宫墙之内,高高在上的天下之主:太后,皇帝,长公主……
要不是时间紧,她真想也去寺庙里问问哪个得道高僧,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怎么自打出生起就没安生过呢。
每每觉得看到了希望,觉得自己能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的时候,必然就要捅出大篓子。
喘了两口气之后,她将一旁的茶水喝了,跳起来收拾了自己的医箱子,抱着箱子走到院子里,往树上看了看,又喊了两声,见果真无人,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才刚落脚的小院,脚步坚定地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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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吗?”坠满金银珠翠的马车在郡王府停下,车中传来个娇俏泼辣的声音,“都给我快着些,别让承霆哥哥知道。你们几个,抬礼物,随我进去……胖胖,跟上。”
一名宫人在马车下匍匐跪着,两列宫人左右站开,一排侍卫更是手持佩刀将郡王府门前围城一个半圆。
永安在宫人的搀扶之下踏着宫人的背脊款款下了马车,抬头看了一眼“郡王府”三个金字,向内走去。
才准备跨过门槛,就见里面迎面而来一个脚步匆匆的女子。
宫人要开口,永安眼神微凝,抬手让宫人闭嘴,停下脚步站在石阶上,直看着那女子快要撞上自己,这才咳了一声。
林江琬听见一声女子的咳嗽,原本还有些奇怪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之前一边走一边回头,是生怕府里哪棵树上还有暗哨,等她听见咳嗽声转回头的时候,已经彻底没了退回去的可能。
面前正中明艳女子,通身富贵逼得人不敢直视,再看外头,两列宫人和一圈护卫……
她头皮一麻。
就说了告状没好下场。
陆承霆是嫌她死得不够快,把正主给她引来了?
“你是何人,见了长公主还不下跪行礼?”宫人终于在永安的允许下开了口。
林江琬见自己没猜错,心中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但也不得不开口:“小女林江琬,见过长公主……”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一步,正准备屈膝行礼。
谁知就在这时,从长公主身后忽然探出一铜盆般硕大的黑色头颅。
那头颅不知是何物,满脸赘生肉褶,长着一张血盆大口直朝她扑咬过来!
“啊!”林江琬猝不及防,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她尖叫一声向后退去,可身上背着医箱子沉重,这一退反而脚下不稳。
“唔嗷!”胖胖满脸横肉一甩,将獠牙呲出嘴外,面带凶光双目通红,嘴边还往下淌着口水,一口咬上了林江琬的衣裙!
林江琬的衣裙还算结实,就这样也经不住两个方向力道的拉扯,只听“嗤啦”一声,裙摆撕裂一块,挂在那寸余长的獠牙之上。
胖胖一愣,随后又狰狞着脸,朝林江琬绣鞋上狠狠咬去。
林江琬胆子再大也经不住这一吓。
从前在汝城,她也见过有恶少纵犬咬伤乞丐,那恶犬一口下去便不松开,非要连皮带肉撕扯下来,主人不喊停便无休无止,直能将人活活咬死。
那也不过是常见的大黄狗而已。
眼前这猛兽一般的,是什么?
她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耳中也嗡嗡作响听不见任何声音,眼见着那肉山一般的黑色猛兽朝她扑过来,她只来得及紧紧闭上了眼睛。
“姑娘莫怕!”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天而降,“躲到小人身后。”
“贺敬?”林江琬被这声音一喊,这才醒过神来,她努力让自己不要瘫下去,眼看着那翠绿如竹的身影又轻又快地落在她的身前,将她轻轻一扶,拉到身后挡了个严严实实。
与此同时,外头的侍卫们也动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道翠竹般的身影从后面越过他们,冲入府中,却赶不上他的速度。
等他们疾步围上来的时候,那身影已经将身后女子护住,又朝着猛扑上去的獒犬挥出一记重拳!
胖胖正张着血盆大口作势要咬,这一人一拳来得如风般迅捷,它的狗眼都被肉褶挡着,一时没看清楚,便张着嘴迎了上去。
贺敬一记重拳正打在狗嘴里头。
一人一狗都愣了一下。
三个呼吸间,胖胖“呕”了一声将拳头吐掉,夹着尾巴哭着跑回永安身边。
剩下的侍卫口中呼和着“大胆”便齐齐拔刀。
贺敬也没时间再去思索那獒犬的怪异之处,只凝神退了一步,将林江琬横腰一揽,双臂托起横在身前抱着,一个纵身便上了门廊,再向上一跃便到了对面屋顶。
等侍卫们再冲出来,那翠竹一般的身影早就踏着京城繁华地特有的连绵高墙阔瓦,纵越腾挪,消失在远处了。
“胖胖!没让你现在就咬!”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胖胖失控扑出去,到林江琬向后摔倒被扯碎了衣裙,再到忽然出现的翠竹身影,还有胖胖差点尝到了它最怕的肉味……不过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快到她甚至来不及阻止。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蹲下身子,抱紧委屈得直打颤的胖胖:“这下怎么办?是当她就这么被咱们吓走了,还是把她找回来说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