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娘子说的?”
陆承霆脸色微微变了变。
他还以为是长风几人唯恐天下不乱, 在她面前故意拆台, 已经准备好要赏一人二十军棍尝尝了。
谁知竟然是许娘子?
他眉头微蹙。
许娘子如此行事,委屈了狸猫, 这个……到是他思虑不周了。
从前许娘子多半时间在宫中, 跟着太后或是永安长公主,剩下的时间就在郡王府,帮着他管家。
许娘子是忠于太后的,会将他身边的事情都报进宫里。
这一点他知道, 但以前也不太在意——毕竟他受太后照拂长大, 本来也没当自己是外人,更从来没有任何事是需要瞒着皇家的。
但这一回,他瞒了两件事。
一是林江琬与林茂和侯府的关系, 他们如果不细查,应该暂时还以为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第二便是他对她的心思和打算了。
想到这儿, 他忽然前所未有的脸上发热, 本没打算这么快告诉别人的, 但这都是男人该做的,总不能再让狸猫受这种误会委屈,既然许娘子已经开了头,也不必等了, 不如就现在进宫,将自己要娶她的事情跟所有人说个清楚。
长公主与自己本就没什么, 许娘子说的那些不管是谁的意思, 都让他们就此打住。
至于许娘子对狸猫的态度, 虽说是他思虑不周没有提前告知,但她这样武断,也确实让人心中不悦。
看在太后的面上,不将她如何,只等跟皇上说了自己要娶,然后就向太后那边直言,她若是与狸猫不合,以后不必来了,也免了辛苦。
他想通这些,又看向林江琬——之前与她提过嫁娶之事,她都当玩笑。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常觉得不可思议如同玩笑,便总也张不开嘴、抹不开面子与她正正经经深谈一回。
现在正好,在皇上面前说清楚,便是过了明处,证明了他是认真的。
再回来说与她听,也才算有诚意。
她这回,应该不会再拒了他吧……
林江琬正对长风捏拳头瞪眼睛——她气长风不听话,两句话就将人出卖了,好不容易才和许娘子打好关系,这下要是郡王将这事说出去,许娘子肯定要讨厌她。
可长风不理她,却见陆承霆朝她看过来,尤其那目光中似乎还有许多炙热的情绪,这就更令她心惊胆寒了。
“郡王……要不侯府的事情先不急了,你说的对,他们上京还有十来天呢,退婚也不是你的错,不应该由你补偿,这事不急,你再想想……”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陆承霆固然起身朝她走过来,站定在她面前,俯身喊她。
“琬琬。”
为什么要这样叫她,林江琬差点飙泪:“啊?”
陆承霆却伸手罩在她头上,想摸没摸下去,语调从未有过的认真和温和:“在府中乖乖待着,等我回来,有事情要对你说。”
傻子才乖乖待着呢,林江琬含泪点头:“好。”
陆承霆转身走了,临走时带走了十二骑中的六个——他要进宫说这种事,少不得要从皇帝太后那里搜刮来点赏赐给狸猫,带着六个人去,就是告诉皇帝不能给少了。
剩下六个,自然是留在府里照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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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琬拦了两次都没拦住他进宫的脚步,只能含泪挥着袖子将他送走,再转回头看留下的这几个,就格外不顺眼了。
“长风,之前许嬷嬷来的时候你在哪儿躲着呢?”她返回屋里,重新开始招呼几人帮她捣药,“我就说呢,许嬷嬷一走,你们就来帮忙了,哪有那么巧。”
长风一脸骄傲:“就在院子对面的树上。”
林江琬见他居然还骄傲,心里“嘁”了一声:“那除了你们六个,树上屋顶上各个角落里还有没有别人暗暗盯着啊?”
长风摇头:“那自然是没有了,姑娘以为郡王府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就六个人,没别的人了啊……林江琬暗暗点头:“郡王之前进来说的,要你们拿他腰牌去般虚寺找住持帮我讨要些泉水来,你还记得这话吧?”
长风想了想:“自然记得,也不必郡王腰牌,属下这张脸跟郡王腰牌差不多一个用处,姑娘现在就要?”
林江琬点头如捣蒜:“现在,就现在,你们六个都去,一次多要点来,省得总麻烦住持大师,脸总当腰牌用,用多了也是不好的。”
她见长风似乎还有犹豫,急忙又编造了一大堆对泉水的要求,什么必须用一尺高的瓷坛装着,必须是同一时辰接出来的水才有同等药效,她这一批药大致便是要用十几坛子水,还真得六个人一起去。
长风想了想,这话确实是郡王吩咐过的,且般虚寺不像玉台山那样远,六个人一起骑马去,不出一个时辰便能来回。
许娘子已经来过一回,不可能再来,郡王府从前也没别人会贸然前来。
他拱手应道:“那姑娘就先在府中安心待着,我等去去就来。”
林江琬低着头侍弄着手上药材,专心致志的模样:“好,那就有劳长风侍卫了!”
长风几人不愧是陆承霆的手下,办事干脆利索,想好了就不啰嗦,眨眼的功夫便齐齐退出了院子,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
林江琬这才手软脚软地扔下药瓮,在椅子上坐着大喘气。
她想起小时候在汝城外与同伴玩耍,身边的小伙伴什么样的身份都有,有她这样父亲是大官的,也有一些流民兵卒的子女,更有很多没了父母的乞儿。
小童之间难免有龃龉磕碰,但不管怎么说,所有人都认定了一个规矩——就是不许向大人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