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七个夏天(2 / 2)

陶冶拿了两个北冰洋,走过来放到桌子上,拉着椅子正要坐下,被何勋拍着肩膀说:“你坐里面去。”

陶冶停住,缓慢地直起身,目光低下去,看见那夏。

那夏饿两眼发昏,胳膊横在胃部,微微勾着腰,撞上他的视线,嘴角忍不住上翘,立马就躲开了。

陶萱伸手去摸口袋,摸到裤兜时眼睛亮了,摸出一块糖递给她,“喏,你最喜欢的话梅糖。”

那夏接过来,看着手心里的糖,撇着嘴:“我想吃奶片。”

“哪儿有啊。”陶萱皱着眉,突然回头喊何勋,“何勋,去买奶片。”

何勋和陶冶说话,没听清楚,回头问她:“什么玩意儿?”

陶萱扯了一下嘴角,不想废话,便转过头,看见她低着头在笑,伸过手戳着她的腰。

然后,像戳破装满水的气球似的,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陶萱也被传染笑了,轻轻抓着她的胳膊,好奇地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那夏收起笑容,迅速瞟一眼陶冶,然后凑到她耳边说。

何勋看见她们窃窃私语,不满地敲着桌子:“哎,你俩偷偷说什么,还不让我们听。”

陶萱侧歪着头,竖起耳朵听着,同时给何勋翻白眼。

陶冶手握着饮料,眼皮稍掀,盯着那个嘴角翘起的笨蛋。

等她们终于分开,何勋漆黑的瞳仁闪了下,突然歪着身子靠向陶冶,学她们捏着嗓子说:“咱俩也说悄悄话。”

陶萱和那夏:……

回学校的路上,陶萱看见红毛黏上去了,何勋突然接到何爷爷的电话,说家里的电视机没有画面,让他回去瞅一眼。

两个挡箭牌都走了,那夏故意放慢脚步,缩小步子,让自己离陶冶远一点,以防他突然报复。

两人不言不语走到路口,那夏不想和他继续走,于是转身走向了小卖部。

陶冶回头发现人没了,懒散地眯了眯眼,目光精准地落在招牌上,顿了顿抬脚走了过去。

那夏穿梭在货架间,尽量买可以塞进口袋里的零食,学校不让带零食进校门。

但都是明面上的规定,可以私下偷偷带,谁也不会去搜口袋,翻书包。

那夏转到饮料区,回头撞见陶冶,拉开柜门挑着。

她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后退了一步,转身从后面绕出去。

结账时那夏尴尬了,兜里没装钱,刚才的午饭是陶萱付的,她今天出来的急,忘了去电视下拿钱。

刚好,陶冶拎着水走过来,对老板说结账。那夏赶紧凑过去,拉着他的衣服,讨好的语气:“我没钱了,能不能借我。”

陶冶递过去一张五十,然后低头看着她,怀里抱着很多零食。

“二十就行。”那夏稍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看着他。

老板说:“来,找你的零钱。”

陶冶伸手接过零钱,回头微微扬着眉,轻轻吐了一个字:“不。”

那夏看着他走出去,气的鼓起腮帮子,低头去看手里的东西,鼓起勇气对老板说:“我能不能赊账……”

陶冶一脸得意地走出来,恭喜自己扳回一局,嘴角愉悦地勾起来,但想起她刚才的眼神,脚步又不觉地慢了。

有首歌那样唱:

有时天真有时很邪恶

对你耍狠就是舍不得

想着,陶冶彻底停下来,伸手摸了摸后颈,转身折了回去。

那是个夏天,天气特别炎热,那夏从爷爷家回来,口干舌燥,等不及爬上楼喝水,跑进了小区的超市。店里没有大人,只有陶冶在,看见她怀里抱着东西,特别好奇,求她给自己看看。

那夏又渴又累,没有想太多,把装着知了的罐子给他,叮嘱他不要打开盖子,然后跑过去拿了一瓶可乐,站在电风扇前吹凉。

差不多的时候,她走出来看,陶冶正在放知了,罐子已经空了,瓶盖散落在地上。她快气疯了,把少半罐可乐丢他,然后追着他打。但是他跑的太快了,根本追不上。跑累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空罐哭天嚎地。

后来,陶冶被陶爷爷揪过来道歉,还把自己喜欢的玩具给她,但是那夏不喜欢也不想要。所有东西都不及那几只知了,因为那是爷爷给她抓的,在中午最热的时候,爬上树花了三个多小时。

她伤心地哭了好久,像要把身体里的所有水都哭干。慢慢醒过来那一刻,看见“罪人”就站在眼前,有点儿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充盈的胸口破了口子,鼻涕和眼泪一涌而出,最后竟然嘤嘤哭出来。

陶冶被她吓住了,迟疑地伸出手,轻轻推她:“你怎么了?”

那夏只哭不理人,小身板微微抽搐,好像受了多大委屈,陶萱跑回来看见,赶紧凑下去问:“小夏,怎么哭了啊。”然后回头指责陶冶,“哥,你又逗她了!”

“……”陶冶真是一秒体会“锅从天上来”,他就是一个不明真相的群众啊。

那夏把头转过来继续哭,陶萱轻轻拍她的后背,声音轻柔的像片羽毛,问她:“是肚子疼吗?别哭了,我带你去医院。”

陶冶听到“肚子”俩字,好像明白了,刚要说话肚子挨了一拳,陶萱冲他大声叫嚷:“还站着干嘛,蹲下,背小夏。”

陶冶捂了下肚子,然后捏了捏眉心,他妹怎么这么彪。然后垂下手,似挡着肚子前,问她:“吃药了吗?”

“没带啊,你快点儿成不,要不你去喊何勋。”陶萱急地直跺脚,再推了他一下,狠狠瞪着他。

陶冶从肩上拿下书包,随手扔到旁边的桌上,然后转身屈膝蹲下来,低声对她说:“那上来吧。”

那夏被陶萱拉起来,头发湿透糊一脸,摇了摇头。陶萱向她保证:“没事,他不会欺负你,我看着他呢。”

陶冶为自己辩驳:“我没欺负。”

“闭嘴。”陶萱抬头呵斥他,然后递给那夏纸巾,看着她擦脸。

这时,何勋挎着书包出现,校服随意搭在肩膀上,抬手敲了敲玻璃窗,问:“哎,你们在干嘛?”

陶冶闻声回头,淡着表情,然后转过头,何勋笑着走进来,揶揄道:“艹,你蹲着下蛋那,走啊。”

走近后看到那夏在哭,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伸手轻轻扒开陶萱,咧着嘴:“哟,小公主哭了。”

漫不经心又略带调侃的语气,陶萱轻轻揽着那夏,目光凶狠地扫过他和陶冶,一字一顿地说:“你俩赶紧滚。”

“你——”何勋被言语激怒,脸色变了,低头和她回瞪。

陶冶站起来转过身,看着一直低头啜泣的那夏,眼神暗了下去,拉住即将“喷火”的何勋,平淡道:“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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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那夏和陶萱离开学校,那夏眼睛都哭肿了,像两颗小西红柿。路上被人歪头观摩,陶萱一一瞪回去,然后把她送回了家。

夏茜在家,看到女儿哭成这样回来,心疼得不得了,赶紧给她喂了止痛药,又煮了红糖姜水,让她去床上躺着。

那夏的经痛是遗传夏茜,而且更严重,甚至发生晕厥。两年前吃过中药调理,但是吃坏了胃,那一阵子总是闹肚子,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体重从90斤降到80斤,夏茜不得不停止用药。

那夏没有去床上躺着,抱着热水袋坐在沙发上,眨也不眨地盯着墙上,那新洲今天不用加班。

七点做晚饭,夏茜打算先吃,那夏不同意,非要等那新洲回来。等到七点半,门外终于传来敲门声,那夏冲过去开门,那新洲头戴警帽,一身浅蓝色警服,手里提了两大包吃的。她跳着抱上去,欣喜若狂地喊:“爸爸。”

那新洲欣喜地笑了,放下袋子,抬手抱了抱她,喊着她的小名,“我的那宝,老爸回来了,生日快乐。”

饭桌上,那夏的话一直讲个不停,努力和那新洲聊天,说了今天早上的事,“爸爸,最近在路口都看不到您。”

那新洲是一名交警,负责的区域她上学经过,上下学经常能看见,但是升入初三,她就很少看见了。

“爸爸换了片儿区。”那新洲停了筷子看着那夏,目光充满了柔情,“闺女,爸爸这阵子太忙,等休假了,爸爸带你去玩儿。”

那夏眼睛放着光,抬头问:“出去玩?”

那新洲点点头,把杯子往旁边一放,夏茜拿起来,起身走进厨房,倒了一杯温白水,然后放过去。

那夏垂下眼睫,筷子戳在碗里,戳了几下,状似不经意地问:“可以去三亚吗?爸爸妈妈,还有我,我们一起去。”

“三亚?”那新洲夹菜的筷子一顿,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她怎么想到那里,然后随口一问,“怎么想去那里?”

那夏却被他的提问噎住,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低下头扒了两口米饭。她不想说看到陶萱陶冶的爸妈去了,然后产生的一点点羡慕,让她对三亚有了一种特别的向往。

夏茜大概猜到她的心思,把旅游的事说了,那新洲听完转头看着她,眉眼一弯,宠溺地笑了,说:“国内不好玩,老爸带你去国外玩。”

那夏还未来得及高兴,刚加了一块排骨,夏茜突然揶揄道:“得了吧。还想有假期出去玩,那你先把工作辞了吧。”

那新洲:“……”

警察碰上老师,也是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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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那夏在肚子上贴了两个暖宝宝,带了止痛药和一大瓶姜水,夏茜叮咛她有事别硬撑着,然后有事去找她干爸。

那夏一脸抗拒,她才不会去找准备了一抽屉薄荷糖的人。刚走出小区,看见陶冶拎着东西从超市走出来,两个人目光撞上,停了一瞬,那夏便低着头转身走起来。

陶冶忙不迭地跟上去,轻声喊她:“哎——”

那夏不想搭理他,加快步伐,但是因为身高差,她的一步是陶冶的半步,逼得她开始小步跑。

她跑他追,俩人故意叫着劲,跑了十几米,前方出现两只大型犬。体格相当大,那夏瞬间站住了,瞪着眼睛不敢动。

刚巧,狗狗也抬头看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向她冲过来。

源于本能的反应,那夏转身往回跑,看见陶冶伸出手臂,想躲到他身后避避,却腿软扑进他怀里。

陶冶被撞到了锁骨,微微吃痛,右手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拉起撑着自己,听见她颤抖的声音:“有有有狗啊……”

寻声抬起头一看,是两只哈士奇,站在三米处看着他们。看见它们漂亮的毛发,陶冶发自内心地赞叹:“嘿,真漂亮。”

“漂亮你个头!你你快轰走它啊!”那夏急了飙出脏话,手紧紧抓着他的校服,用脑门撞他的锁骨。

陶冶“嘶”了一声,扯起嘴角,把她拉开一点,说:“别撞了,锁骨都被你撞没了。”

那夏生气,但更多的是恐惧,指甲快掐进肉里,害怕地说:“你别贫了!快,我们往回走吧。”

“没事,它没过来。”

陶冶说完这句话,狗的主人好像找过来,是个漂亮的女生。看到俩人“抱”在一起,神情有些尴尬,冲陶冶抱歉地点点头,低头一瞬蓦地笑了,然后拉走了两只狗。

那夏听见后面的声音,猜到有人来了,便稍稍抬起脑袋,紧张地向他询问:“它们是不是走了?”

陶冶应声低头,闻到一股柠檬的香气,精神舒张了一下,好像从她身上发出来的。他缓缓地弯下脖子,那夏皱着眉躲开,被他摁住一边肩膀。

声音清晰透亮,绕在她耳边。

“我闻一下。”

***

九月,晌午。

学校旁的小树林,一男一女面对面站着,两人都穿着某初中的校服,女生腰间系着校服外套,手里拿着一个枝条甩动,声音带了一丝娇羞:“你的回答是什么?”

对面男生染个红毛,像是没听到,叼着烟,低头打量着女生。女生看他不说话,不满地提高嗓门,“喂,和你说话呢。”

男生被她一吼,伸手拿走烟,吐了一个长长的烟圈,缓缓地开嗓,“别急,等我抽完这根烟。”

强烈的阳光将旁边的树木晒蔫了,无精打采地立在那,从树上打下来的光斑投射在脸上,灼的皮肤火烤过的疼。

周围一丝风也没有,空气也粘稠着不动,让人心情烦躁。

再加上男生慵懒漫不经心的态度,陶萱的小胸膛蹭蹭往外冒火,但是为了他的回答,又不得不等他抽完还有一半的烟。

如果只是自己热就罢了,陶萱扭头看了一眼外面,一个单薄的身影在树林之外,太阳光直接照在那人身上,如果再多等一会儿会晕的。

男生的视线也跟了过去,在那个身影上停了停,然后重新落回她身上,抬手拿走烟弹了弹烟灰,问:“怎么,你们排队告白?”

陶萱转过头,嗤笑一声:“你想得真美啊!”

还排队告白,不要脸。

头上日光强烈,她的忍耐力不多了,双手环在胸前,粗声粗气地催促道:“你想好了没有!”

男生邪笑了一下,举起手给她看,还有个烟屁股,扬起下巴吐了吐烟,说:“马上,还有一口。”

陶萱气鼓鼓地皱着眉,手背过身后,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仰头盯着他看,在心里数着秒数,看着烟灰燃尽,脱落。

树林外。

那夏耷拉着脑袋,眯着眼睛快睡着了。已经挪到阴凉处下,但是空气是加热的,没有凉快到哪儿去。

头上的知了叫个没完,一声赛过一声,不知道趴了多少只。

从他们进去小树林之后,那夏一直没有转身,虽然听不到在说什么,但是猜也猜到了,只是没有想到,陶萱喜欢那种人。

论长相,身高,都没过那夏的及格线,而到了陶萱这里,这些都不是硬件条件,她对男生的要求仅限一条:能打架喝酒。

这不就是小混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