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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这场闹剧在那夏的不追究下草草结束。里面的“大姐头”耳钉女生向那夏道歉,然后带着人走了。
等她们走出树林,何勋走过来,那夏全程背对他,转过来看到正脸,气的仰头翻白眼,然后破口大骂:“我……操他妈,都特么肿这样了,我把她们叫回来。”
“别去。”那夏抬头喊他,嘴角扯动着左脸,疼得她勾下腰,含糊不清地说:“有什么用,打完我也消不了肿。”
何勋停住转过身,垂下眉毛,抿着嘴叹了叹气,回到她身边,听见她说:“那个女生说萱萱勾引红……冯家浩,你们说这是真的吗?”
那夏是相信陶萱的,但是不相信红毛,他是不是骗了陶萱,才会被人找上门。如果今天抓的是她,会不会被收拾得更惨。
两个人陷入沉默,过了十几秒,何勋回答她:“不是真的。”
此时天色渐晚,晚风很凉,树叶沙沙作响,落叶飘下来,像下雨似的。
陶冶看见树叶落到她头上,自然地抬起手捏起来扔掉,看着她一直忍着没有哭,轻轻地说道:“我们送你回家。”
何勋捡起地上的书包,抖去上面的灰尘,然后提在手里,又看见她的左脸,忽然问她一句:“脸疼吗?”
话未落地,陶冶抬腿朝他踢过去,很用力,何勋抱着脚跳了起来。但是没敢喊一声疼,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一脸紧张地看着那夏。
那夏睁着眼瞧他,薄唇微微颤抖,睫毛垂下,开始掉起眼泪。
何勋暗叫着“不好”,赶紧放下脚,俯身凑下去求道:“小公主,你别哭啊……”
那夏连连摇头,用手背抹着眼泪,哭的一抽一抽,分外可怜。
陶冶头疼地扶着额,不想把状况弄得更糟糕,伸手接过那夏的书包,然后轰何勋走:“行了,你赶紧走吧。”
“我也要送她回家。”何勋摇头。
“不用。”陶冶斜他一眼,人都弄哭了。看着哭成泪人的那夏,语气郑重地说:“我一个人就可以。”
何勋理亏没话说,合着手搓了搓,垂头看着那夏,嘴角张了又张,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主要是怕说的不对,惹小公主哭得更厉害,索性闭上嘴巴,伸手在她头上摸了两下,然后转身走了。
那夏开始只是小声呜咽,后来慢慢变成持续不断的哭泣,像坏掉的水龙头,眼泪一直流个不停。
陶冶没有安慰她,静静地陪着,等到她自己关闸。
有时候,受了委屈如果没人问,自己会忍着扛下来,没有那么伤心难过,反而被问一句“怎么了”,情绪会一瞬间崩溃。
那夏就是这样。
陶冶陪她哭到天彻底黑下来,两包纸巾都用完了,耳边还能听见她的啜泣声,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四周,忽然问:“哭完了吗?”
那夏没有回应他,拿着用过的纸巾擤着鼻涕,突然打了一个嗝。
四周尽是黑暗,除了风吹树叶发出的声响,最大的声音就是刚才那个嗝。
陶冶低下头看她,嘴角慢慢上翘,调侃她:“一会儿把鬼招出来。”
那夏已经不在哭了,头还是埋在胸前,一边打着嗝一边说:“鬼额……你额……当我额……三岁……额……小孩儿啊额……”
陶冶又说:“最多四岁。”
那夏终于抬起头,吸着鼻子,眼睛瞪着他:“额……你滚额……”
仔细一看,她眼睛红的可怕,像极了聊斋里的女鬼。
陶冶手腕僵了,将书包换到另一手,对她说:“回家了。”
刚说完,一个比嗝大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陶冶对这个声音意外的熟悉,像小猪崽子哼叫声,是从那夏肚子里发出来的。
在她哭得停不下来的时候,陶冶想去小卖部买些零食,因为她每次哭完都会饿,而饥饿会带来另一种情绪,然后陷入死循环里。
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陶冶没去小卖部买零食,手伸进裤兜竟然摸到奶片,拿出来看只剩一个,于是举起来问她:“还有一个奶片,吃吗?”
那夏抬头,望着他不说话。
陶冶眨了眨眼,抠下奶片丢进嘴里,先斩后奏:“那我吃了。”
那夏突然扑过去,抓住他的手,急急喊道:“我要吃!”
陶冶握着拳头,看她又抓又抠,急得像只小猫,听到一声嘤咛,慢慢摊开手掌,半块奶片在上面。
那夏欣喜着刚要拿,陶冶突然翻过手,在她惊呼中喂进嘴里,然后手指在唇上一抹,转身丢了一句:“走了。”
陶冶走的很快,在她发愣的几秒,就走出了四五米。那夏轻舔着舌尖,拔腿追上去,手拉住他的手。
陶冶身体明显一僵,但反应够快,反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然后向树林外面走去。
走了几步,那夏喊道:“陶冶。”
陶冶应:“恩。”
那夏说:“我拉着你的手,可不是因为害怕鬼哦。”
陶冶应:“恩。”
他握紧她的手。
默了会儿,她又强调了一遍:“真的哦。”
陶冶还是恩了,语调不变,同时放慢了脚步,手心的那只手终于变得温热,小小软软的,像握着一团棉花。
他抬头望着夜空,眼角微微挑起,看着最亮的那颗星,沾染星光后低头,声音低柔到骨子里。
“是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