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灼宁支着颔,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男人。
一个人就算是伪装得再好,但经年累月沉淀于身的气质却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比如他不擅长自称“小的”,比如一个乞丐怎会读过书,比如那一个端端正正的揖礼……
他倒也实诚,大大方方地认了,“没错。”
他是故意扮丑的。
“为何?”谢灼宁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为了不被人买走。”
买奴仆,大家都想买身强体壮人又老实的,他太丑太脏太瘦,自然便无人问津了。
谢灼宁眼睛一眯,眼神更探究了,“哦?既然不想让人买走,又何为要主动求我把你买下?”
“我……”他眼神闪烁,有些犹豫。
见他迟迟不开口,谢灼宁也失了耐心,“你卖身契在我手里,对吧?大户人家偶尔打死个奴仆也很正常的,对吧?”
“你……天子脚下,你竟敢草菅人命!”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谢灼宁轻嗤一声,“从你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道你身上肯定背了事儿。我冒着风险留着你,你还跟我有所保留。怎么,我就那么像冤大头?”
他跟自己玩心眼儿,自己还留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在身边?
疯了吧!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有几分姿色,打算把我迷得五迷三道,事事都听你的?”
毫不留情面的话一句接一句地砸向男人,他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还不打算说?”谢灼宁抬手一摆,“夏橘,弄死了丢乱葬岗去,处理干净点。”
说完,还小声嘟囔一句,“害,白白亏了二两银子。”
听得男人苍白的脸都黑了一度。
他咬牙切齿,几乎从牙缝儿里挤出言语,“从前只听闻太子妃温和良善,堪为大邺女子之典范,没想到竟这般时狠毒!”
“没法子,女人不狠,地位不稳。”谢灼宁皮笑肉不笑,“顺带友情提醒一下,我这侍女武功很高,弄死你只需要三息时间。”
所以他再说这些废话的话,恐怕就永远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他一急,连忙道:“我是长兴侯世子,杨烈!”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他身份的那一刻,谢灼宁还是不免惊了惊。
“咦?你不是死了吗?”
长兴侯满门忠烈,父子九人,在与南诏一战中,全部战死沙场。
长兴侯夫人骤闻噩耗,一病不起,没多久便去了。
只留下最小的幺儿,才五岁的杨烈。
圣上怜其孤幼,封为世子,只待其弱冠成婚,便可承袭长兴侯爵位。
但上一世,谢灼宁是从未见过这位杨世子的。
听闻他自小身体羸弱,由叔叔养大,还未及弱冠,便病逝了。
随后他叔叔入京,承袭长兴侯爵位。
按上一世的时间推算,他叔叔这会儿要么已经入京,要么就在入京的路上了。
杨烈握了握拳,满目恨意,艰难地道:“是啊,本该是死了的。”
是他的书童发现他每日流水一样地喝药,却迟迟不见好,偷偷拿了药渣去找大夫询问,才知道他自小喝的补药里都有微量的毒药。
是他的奶母在叔叔发现事情败露以后刀兵相向,替他挡了那一刀,才叫他有命逃出府来。
是他一路忍辱负重、苟且偷生,混入难民群里,吃草根啃树皮,才终于坚持到京城。
到了京城,他以为苦尽甘来。